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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异国他乡的酒吧,也未见得多麽豪华,低沉、污浊的空间里,还响着哭泣般的提琴声;十几张台子散坐着零星的客人,大多是四十岁以上面色阴沉的男人,或者失业、或者离异、或者……无数的不如意让他们在酒精里寻找快活。

  在酒吧的一角,她坐在那里,脸苍白、眼失神,却怎麽也盖不过她美丽的容颜。她来到这陌生的国家,说是上学,其实她什麽也学不下去。她在这里已三天了,她发现这可是个好地方,比那些音乐轰鸣迪吧强得多,甚至比高雅的咖啡厅也有过之。她要逃离喧嚣逃离宁静,让自己一个人享受孤独,享受寂寞,享受内心深处的一阵阵绞痛。

  晨喝下一口高度的威士忌,起初像刀子拉过的感觉已经没有了;再喝大口一点,嗓子被呛得难受,心里却好受了许多。再也没人认识她,再也没人了解她,她多想那些过去的没有发生过,她还和她的贺亲密地在一起,旁边是她亲爱的女儿,她的楚楚,她的家,她家中的草坪……这一切都失去了,不是别人的掠夺,而是自己的丢弃。

  她用力抓着她的头发,拉到自己的眼前,秀发遮挡了她半边有点发红的脸,显得诡异了不少。她抽了自己的嘴一巴掌,有些血丝在口中蔓延,痛的感觉让她轻快了一些。她一口喝掉杯中的酒,伸手招呼着再来一杯。

  酒吧的老板端酒过来:「姑娘,已经可以了!」老板认识她,知道她不喝醉不走。

  「为什麽叫我姑娘?」晨抬起头,盯着老板的眼睛。

  「是,应该叫你小姐,可是你和我的女儿一样大,一样的漂亮,所以我就叫了。」

  「你有女儿吗?」晨想到了远方的爸妈。

  老板显然的骄傲:「我有女儿,她二十四岁了,聪明、美丽!」

  「那她……」

  「没有了,失去了,是车祸,是所谓的现代文明把她夺去了!」

  「对不起!」

  「好好活着吧!姑娘,失去了才觉得宝贵!」老板的泪水在淌,痛苦让他的脸变形。

  晨想:『如果我死了,爸爸妈妈也会这样吗?过去肯定会,他们为我也骄傲自豪过,现在却不会了!是我伤害了他们,让他们丢尽了脸!她似乎看到了爸爸愤怒的样子,他要拿枪,他要崩了我!她看到了妈妈的失望无奈!她看到贺和爸爸拼命的争夺!

  为什麽,为什麽当时不死在那里?那还有这麽多的痛苦吗!?

  可是她舍不得,舍不得离开那麽多美好的东西:爸爸的慈祥;妈妈的宠爱;贺的娇惯;楚楚的依赖!

  爸爸妈妈,对不起!是我不争气,是我辜负了你们!你们真的再也不要我了吗?我打了那麽多的电话,为什麽一个也不接?我写了那麽多的信,为什麽一封也不给我回?给我一个道歉的机会也不行吗?

  贺,你好吗?楚楚好吗?我没脸对你们说对不起,我没脸请求你们的原谅,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每天都在反思,我每天都希望找到一个理由,让我哪怕得到一丝自我原谅的藉口,可是,没有!

  我想说是你太忙忽略了我,可是你不忙,哪来我们安逸的家?我想说是你对我不体贴,可你的温柔到现在还是我最甜的回忆;我甚至还想说你在床上满足不了我,可你每次都让我激情澎湃!是你给我少了吗?只要你在我身边,每天你都希望我要你。我没有理由做出那样无耻的事情,可我却做了,为什麽?难道除了「淫荡」这两个字,还有更好的解释吗?』

  晨一口又乾了一大杯,脸上的红晕便拓展开来,两只眼睛迷朦朦的,既娇媚又羞怯。她本就不是淫荡的人,怎麽也不会是淫荡的样子。

  她站起来,想是要回去了,可一下子又跌坐下去,看来是酒喝太多了,可她离了麻醉就只能彻夜难眠了!

  这时酒吧的门口一闪,一个高大的年轻人冲了进来,他快步来到晨的面前,「晨,我找了你整个晚上。」他用汉语说。

  「是吗?你找我干嘛?」晨瞪着他。

  「晨,我喜欢你!」

  「可我不喜欢你!」

  「为什麽?我能给你想要的,钱,还有绿卡。」

  「我不需要。」晨想:『钱,我有。』

  她最後离开贺的时候,她不知道贺在她的包里放了存摺,她看着後面的好多个零,彷佛变成了贺的眼睛,她好羞愧。

  爸爸对她怒目而视,妈妈让她还给贺,可她不!她不能拒绝贺给她的一切。

  「晨,你教我中文吧?」

  「你中文比我都好。」

  「是,我在北京五年,我了解中国。」

  「你了解什麽?」晨只知道他叫波波,英俊也许还富有。

  「中国女人。」

  「中国女人怎麽了?」

  「晨,你真是好奇怪,我追了你三个月了,你不给我机会,要是在北京,我已经和几十个女孩上床了,她们都很大方。」

  「你说的那些是妓女!现在请你走开!」

  「晨,怎麽了?」

  「滚!」晨愤怒了,从学校到这里,怎麽还躲不开了。

  波波悻悻然,还不甘心:「晨,中国的女人,只要看到我的蓝眼睛,就走不动了!」

  「滚!滚得远远的,肏你妈的!」晨惊讶自己骂了脏话,抬头看看周围,没人理她。

  波波丧气地走了,酒吧的老板伸出两个指头冲上做个V字。

  晨离开酒吧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了,晚风一吹,酒劲直往上冲,她知道今晚又可以安眠了。她步履蹒跚,在昏暗的路灯下摇曳,她想要快一点回到她的床上,回到她的梦里,让贺也进来,听听她的忏悔!可她知道,他不会来,真的,他从来没来过。

  『贺,只是梦,梦里你也不想来?是啊,他对我失望透顶了,我的身上沾满了肮脏的气息,我的每一个细胞都混合了低贱的因子。瞧,我刚刚还骂了脏话:「肏」,在我的家庭是没有的,在贺那里也没有,这种肮脏的字眼,这种流氓的语言,只有那个混蛋那里才会出产。我真是不可救药了,我真是悔死了!贺!』

  突然,一条手臂缠上她的脖子,一只手摸到她的胸:「晨,我爱你,你这麽美,没人爱太可惜了!」

  「放开,你这个混蛋!」她抓住胸前的手,狠咬下去。

  「好,我放开。你就给我一次吧,我可能真的爱上你了!」波波放开了她,看着手指上的血:「晨,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姑娘,为了你,你要怎样都行!」

  「那你离我远远的!」晨不容置疑道。

  「那我明天还来!」

  晨看着他走了。

  对着镜子,晨看到自己憔悴而美丽的脸,心中一股酸痛直冒上来。她看着依然婀娜的身子,那家伙摸胸的感觉还停在这里,可是不是快感,而是恶心。

  『这本属於贺的,为什麽会有别人的侵犯?晨,你瞧瞧你那淫荡的样子,你不觉得羞耻吗?那个混蛋在你身上为所欲为,是你的放纵;那个混蛋肆无忌惮地侮辱你的老公,你是帮凶。你好意思说你还是个人吗?

  你怎麽还在这个世界上活着?你的父母,因你而蒙羞;你的女儿,因你而得不到完整的爱;你的老公,因你而遭人耻笑,而你却跑到国外逍遥自在。你可真行!你所做的一切,还没有理由让你离开这个世界吗?』

  泪水,淌下来。可再多的泪水,也无法洗刷她内心的罪恶。她的出轨,不,不是出轨,是移情别恋,已经走上了不归路!

  『怎麽会到了这一步?如果我坚持不离开,如果我跪下来求贺,贺一定不忍心赶我,我们还可以生活在一起,父母也一定会原谅我,可那只是利用了贺的善良和父母的宽容,那还会有幸福可言吗?贺在痛苦中挣扎,我在悔恨中流泪,那还是个家庭吗?可那总是个家呀!

  不,不是这样的!当时我还没有这样的反思,我执着的想要离开,我没有意识到我将要毁掉的是什麽!那场闹剧,那不堪回首的一幕幕,我是乐在其中吗?没有,真的没有!那不是偶然的激情碰撞,创造出甘美的身体愉悦;那也不是真心的两情相悦,激发出伟大的爱情!那只是两只畜生的相互占有,而我却屡屡主动。我献出了一切,换来的是无尽的追悔。我咎由自取,当然要付出理所当然的代价。叛徒,只有一种结果!』

  晨脱掉了上衣,露出蕾丝的胸罩,可惜她看到的不是美,而是下流。把这下流也脱去吧!她看到了她的胸,饱满、挺立,这该是完美的,这该是贺的,可她遭了别人的手,更可恨的是她自己奉献的!她脱下牛仔裤,有点费事,是她丰满的臀部有点卡,她粗鲁地褪下,一脚踢得好远。白皙的身体,闪出熠熠的光。

  『贺,亲爱的,你还能想到我吗?是啊,凭什麽想你,你这不要脸的女人,你伤害了所有你的亲人,而只为一个混蛋!贺,你对女儿是怎麽说的,说我死了吗?是,你只能这样说,这样说对女儿的伤害最小。

  我知道你爱女儿,我放心,你又何尝不爱我,而我背叛了你,背叛了家庭,也背叛了整个世界!贺,我求你,等女儿长大,你就告诉她,我是个不要脸的女人,让她恨我,让她唾弃我,让她把所有的孝心都给你一个人,我不配得到一星半点,哪怕一星半点的思念!』

  晨脱下浅粉色的内裤拿在手中,痛恨地拧成一把。这里又没有贺,干嘛还要穿成这样?这不是淫荡、不是下流是什麽?

  晨分开双腿,黑黑的阴毛整齐的贴附在阴阜上,下面乾净的阴道闭成一条小缝,胖胖的,像五月鲜的桃子;艳艳的,像羞答答少女抿着的嘴,而那红红的小阴唇,恰如那嘴中吐露的舌。『这里只有过一个主人,就是我亲爱的丈夫!那混蛋的入侵,只是我的一时之迷,只能算是强盗的掠夺!』

  『贺,我错了,我不会再让她处於危险之中,她是你的,今生不是,来生也是!我知道你对她的迷恋,你的眼总是盯紧了看;我知道你对她的爱惜,你的手总是轻轻地将她抚摸。我说:重一点,亲爱的!你说:这是我的,我要用一辈子来宝贝她!我的水就流好多,好多……

  贺,你看看,她真的好美好美,不像许多女人的那样,看上去又黑又脏,而你的妻子的,却又乾净又漂亮,可惜她不纯洁了,但是,她再也不会不纯洁了!贺,你相信来生吗?你不信,原先我也不信,现在我信了,我坚信我的来生还是你!』

  窗上开始显白,天要亮了吗?晨坚定地去拿她的包,从里面拿出纸笔,她要告诉她远方的亲人,不要难过,不要为她哭泣,因为她明白了,做人不光要有责任,还要能担当!

  这一刻,晨没有一丝的悲伤,她的脸上散发出惊人的漂亮:她描眉,描成一弯明月;她化妆,妆成绝色佳人。

  她看着镜中的她,心中默念:『贺,这是你的!我要亲手毁了她,再也没有谁能得到她,阎王爷爷不行!我的心里只有你!只让你看最後一眼,我信,你能看得到!』

  晨从化妆包里拿出一个薄薄的东西,是一把刀片。许久没有用了,它曾剃走过她身体上多余的毛发,现在她不是剃而是割。她在脸上轻轻的一划,殷红的血液顺腮而流,没有痛的感觉;在这边再来一下,好痛快!

  『贺,今晚我想去你的梦里,当然不是这丑恶的样子,还是以前的,还是你喜欢的那个晨。我要亲吻你,亲吻你的脸,亲吻你的嘴,亲吻你的身体,亲吻你的每个角角落落!我要舔你的阴茎,那大大的东西,一定会撑满我的嘴。

  我要你粗鲁,我要你残忍,我要你干爆我,把我小小的嘴当成你曾抽插过的我的阴道,狠狠地,是,恶狠狠地!因为她是乾净的!我没有这样给过那混蛋,我没有!我的嘴一直离那混蛋远远的!

  贺,我的贺,射给我!对,射到我嘴里,我想吃,吃你的精液。那一定是甜甜的味道,是爱情那种甜!』

  晨有些吓人的站起身来,那个美丽的女人瞬间不见了。她躺在床上,闭上双眼,两手抚摸过她的身体,从高耸的乳房一直向下。她摸到了那羞人的去处。她抓住了那黑黑的毛,没有停留,乾脆地一拽,她的身体一震,颤栗地抖动,是真的痛极了!但她没有犹豫,伸出她本是纤纤的玉指,两手的食指和中指同时插进她的阴道里,紧缩的口,没有阻挡住;乾涩的口,没有阻挡住。

  她的手两下里用力,或许撕裂也有声音,她渴望这声音能传送到东方,告诉贺:『我要给你一个交代!太残忍了吗?难道你忘记了我对你的残忍?啊,贺,你心痛了?因为我看到了你的泪水,我好心慰!』

  晨的意识有点模糊,她彷佛回到了家里,她从窗口看到丈夫在和女儿嬉闹。丈夫偶尔抬头望向她,饱含了深情,饱含了温柔。女儿冲出了大门,「楚楚,外面有车!」她喊。丈夫追出去,她看着两个人越来越远。

  血,染红了床单,还在淌。晨抬起手臂,看到腕上的青筋。她的皮肤又白又有弹性,她是一个好女人。她是吗?曾经是,曾经不是,今後她是!她想:『我要做个好女人了!还要父母骄傲,还让丈夫疼爱,还要女儿依靠!』她把那薄薄的东西只是优美的一抹,浑身开始虚脱一样剥离。於是,那血就漫延了……

  晨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要漂在血泊中回到她爱人的身边。可晨有意识的时候,她明白她没有,她只是来到了一个洁白的世界,是医院。

  医生说:「你昏迷了三天三夜,我们为你输了大量的血,可以说,你的身体有多半是我们的了!」

  「我怎麽来到这里?医生。」晨虚弱地问。

  「你被人及时发现了,也许再晚一会,你真的要见上帝了。」

  「谢谢你!」

  「小姐,你都没有权利放弃生命,是的,你没有权利!」

  「医生……」

  「你不要多说什麽,无论发生了什麽,我们都要勇敢的接受或者面对。人来到世界上,就会有喜悦、痛苦甚至灾难,好姑娘,做人要有责任,选择死亡,是最不负责任的!」

  「是,医生,谢谢你!」

  「好了,现在让我告诉你,你现在是在市急救中心医院,你的生命已经没有问题,除了虚弱。你需要做的是选择:要麽看心理医生,要麽看整形医生。」

  晨说:「我没有心理问题!」

  医生说:「是吗?心理健康比身体健康更重要!」

  晨说:「你说的整形?」

  「小姐,难道你不知道,德国是世界上医学最发达的国家?」

  晨开始感觉到身体的痛和无力,思维渐渐回归了大脑,这一刹那,她惊出一身冷汗:「我……我变成了什麽?医生,请给我镜子!」

  「小姐,你别激动,镜子,会给你的。只是现在你的身体如果允许,你先要见警察!」

  晨想到自己这可惹了麻烦:「不,我不要见警察!」

  医生问道:「我该怎样告诉他们?」

  「我自己的责任!」

  「好吧,我下午再来看你。」

  晨闭上眼睛,大脑一片空荡荡的,她没有了灵魂,丢失了思想。不能这样,她想找回点什麽。第一缕思绪就是贺,贺悲切的样子,一下子丰满起来。

  『我干嘛要死?死真的能带走一切吗?不,不能,除了带给亲人们耻辱,为什麽还要给他们悲伤?晨,你太自私了,你想逃离这一切,却要让你的亲人承担所有的痛苦。你的父母养育了你,娇惯了你,你没有回报,却给他们打击;你的丈夫深爱着你,宠爱着你,你没有温情,却给予背叛,难道你真的不敢面对吗?所有的因,造就出应该的果,不管酸甜苦辣,都是你的!』

  晨精神一下子振作起来,想想年老的父母,想想年幼的女儿,想想劳累痛苦的贺,她要回去,她要承担她该承担的:在孝敬老人,抚养女儿,热爱丈夫!

  下午,她对医生说:「我要整容!」

  「真的不需要心理医生?」

  「不,不需要!」

  「好吧,看起来你的精神不错,是想通了?」

  「是。」

  「我们马上转院,在那除了给你做後续治疗,还会给你一个全新的自我。」

  「谢谢你!医生。」

  「还要看镜子吗?」

  「不,不需要了。」

  「还有一件事,那个送你来的年轻人,是你朋友吗?」

  「不是。」

  「要不要告诉他你去了哪里?」

  「不!」

  「那要我们怎麽说?」

  「很遗憾!」

  「小姐,你真聪明。祝你比原先更美丽!」

  「谢谢!」

  一个多月後。

  晨期待着这一天,所有的医生和护士都来到她的病房。她不知道这是什麽规矩,纱布拆了十多天来,就是不让她照镜子,说是恢复期,要配合治疗。她也真没有勇气,怕失望,怕整出一副对不起贺的尊容,那可怎麽办?

  她望着她的主刀医生,那个和蔼可亲的小老头,她看到了她想看到的。护士小姐转过身,她抱了面镜子,直冲着她。

  那一刻,晨哭了:那不是她,可比她更美丽!

  「谢谢你,医生,我一定对得起这份美丽!」

  「告诉你的丈夫,要爱护我的杰作。」

  「他会的,他会的!」晨在掌声中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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