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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1

  被叫到一楼时,前台小妹说安保已经把人轰出去了,看他又把外套脱了下来,笑着问杨哥怎么脱来脱去呢。书香笑而不语,把衣服递过去时,说我不告诉你们把人留下来吗,是不是净刷抖音玩了。功放里正放着田馥甄的《凡人歌》,小妹们呲呲笑着,说内人分明是来捣乱的啊杨哥,还疯言疯语的呢。没管她们再说什么,书香朝门口就奔了过去,这时,迎面正撞见打外面走进来的离夏。小魏没出正月就赶赴去了日本,昨儿个视频通话还表遗憾呢,说错过了开业典礼,关键明儿个还是妈妈六十大寿。鸟取这地方书香去过,就个人感受,和南阿尔卑斯的皇后镇各有妙处。在这儿他跟妈也体验了把滑翔,除此之外,还去了观音寺。“杨哥脸上都笑出花了。”书香扭脸看向离夏,说日本山好水好人还好,又有小魏这个马前卒在前面探路,移民完全可以考虑一下,就此还提起当年高中同学远嫁日本的事儿呢。灵秀告诉小魏,说你杨哥又开始忽悠人了,笑着叮嘱他安心工作,再一个就是让他注意防寒。她说暖冬更要注意,尤其是一个人在外,可千万别凑合……

  说着怎没早点过来时,书香把手勾在诚诚脖子上,搂到了近前。“赶赶落落,非得跟你妈回家去住。”他说也不知道你啥时能过来,大轩还等着连王者呢。小伙子脸一红,笑着还瞅了瞅离夏。他妈正给小妹撩着脑袋上的衣裳,于是他就伸手搭了过去,把外套接在了手里。离夏说这么一折腾,身上都出汗了,淡紫色的旗袍上脸蛋红扑扑的,怀里抱着的小慕离也是鼻头沁出了细汗。见状,书香拍着她胳膊让她抱孩子赶紧上去。离夏问他还干啥去,书香回过头来,说去找个人,“门口看见个酒糟鼻的老人没?”电梯门前,离夏侧转着身子摇了摇头,说只看到一个瘸子在外面溜达。书香怕门风闪了孩子,扬手让诚诚把外套给慕离罩上。就衣服蒙过去时,电梯门也应声而开,不等书香回身走出去便看到离夏打了诚诚一下,紧接着,二人就消失在了眼前。

  倒不是说今儿个才发现,其实老早就有所觉察,昨儿晚上泡澡还看见了呢,只是一时未做他想。现在看,娘俩之间或许并非如表面看的那么简单。盯着不远处的背影看了会儿,怎看怎不像记忆里的人,声音也不像——说着什么免费酬宾凭啥不让他进来,“儿子们都可以,我咋就不行?”换昨天都有可能随他去了,说来这个人也不陌生,虽说十多年没见,还是被书香一眼认了出来。于是他说着也不是不行,主动走上前去,还掏出烟来给对方让过去一根,告诉对方今天是自己母亲生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执,他说:“想吃啥我给你点。”

  许加刚说你谁啊,把你们经理喊出来。书香没接茬,扬手看了下时间,小十一点了,就自作主张地给他点了份外卖。

  帕萨特里夹着一辆天籁打西路上驶过来,一个掉头拐进了面前的空场,车门子一开,陆陆续续下来一群穿着休闲运动装的老爷们。紧随其后,杨哥也被众人喊出嘴来。书香叫着云涛,把十多个人让进了屋里,就是这时,外卖小哥骑着电瓶车开到了近前。小哥个子不高,摘下头盔,问才刚谁点的餐。书香说我,笑着打他手里接过了外卖,刹那间,手臂上纹的蝎子尾巴也露了出来。书香皱了下眉,一把摘下墨镜,又揉了揉眼,“保国?”面前之人真的像极了保国,还撩了两下中分。看着小哥一脸茫然,明知不是,书香还是问了下小哥的收入,还把自己的名片递了过去。他说没有恶意,告诉对方,说自己有个兄弟特像你。

  “杨哥?”被认出来了,书香扭过脸来朝许加刚也点了点头,顺道把外卖给他递了过去。

  “当年为啥打我?”

  “还记着呢?都过去多少年了。”应付的同时,书香这边已经跟小哥留好微信,还指了指身后,说这家会所就是自己开的,让小哥回去考虑考虑。把人送走,这才转过身来,“过去的事儿我都忘了。”

  “贵人多忘事,正好,我给你看样东西,你肯定猜不到。”

  “谁?我娘么?”书香眯起眼来,随后又摆了摆手,“天儿不错,没事儿赶紧走吧。”

  “我没骗你,你看,你看啊——啊?”

  书香转回身子,朝他又挥了挥手,“去吧,都过去了。”余光下,一个弥勒佛的东西便闪现了出来。“混得这么好,就不念同学一场吗?”确实是弥勒佛,书香皱了下眉后立马又把目光转到了许加刚脸上。听妈说起过,扯迁时,东西又送给了秀琴。他解释说入冬时去河边燎荒打东院门外捡回来的,当时焕章还在场呢,至于说是不是首府回来时赠送给琴娘的内个,包括后来又是怎跑到妈抽屉里的,就不知道了。

  “知道杨哥心善,这不兄弟最近手头不太宽裕吗。”手又伸了出来,“再给我来支烟。”

  不是因为赶过来可能也碰不上“保国”,没有当年在小树林发生的一连串打架,可能也就没有后面的故事,于是便又停下了脚步。

  “现在,有钱就翻脸,还耍大牌,当初可都是上赶着往我身上贴的,肏!我没说你杨哥,你跟他们不一样。”日头在内张脸上泛起一抹晕黄,是故撅起来的嘴看着非常滑稽,又满是沫子,配上三角眼就更显滑稽了。“当年在医院躺了一年,我生不如死。”或许曾经真的历经生死,他还往上拔了拔腰杆,不过残腿实在太不给力。没说两句呢,之前轰自己的保安又打门里冲了出来,他指着这群孩蛋子,说这回再碰一下自己试试,“老子当年风光时,你们还在娘们屄里尿尿和泥呢!”

  安保刚被书香支进屋,焕章等人也打里面冲了出来,一见是许加刚,登时全恼了。

  “老子还正要找你们呢,赵焕章,他妈的这腿就是你爸撞的!”

  “说谁呢你,不走弄你了可!”

  “你们家开的?你动我一下试试?”去年还畏畏缩缩呢,今年竟硬了起来,“还有大鹏你屄养的,混出息了哈,忘了当舔狗管我召爹前儿了,忘了……”

  “再废话撕你屄养内嘴!”

  “以为我怕你是吗?你妈……”陈云涛走出来时,许加刚就闭口不言了,提溜着外卖哼都不哼地转身就晃悠了出去。“嘿!嘿!别走!把这地不平架回来。”这话说出口,打陈云涛身后也跳出几个人,上前就围住了许加刚。

  灌木枝上冒着抹新绿,银杏树竟也长出了几点嫩芽,见红绿黄蓝陆续往这边来,书香扬手说了句让他走吧,招呼着浩天等人返身回到了会馆里。上到三楼,灵秀问见着人没,书香朝她摇了摇脑袋。内年打车站撞见一次,一别就二十一载,现在老剑客是否还在首府都说不太清。

  记得打长安街回前广场时正好四点,离发车还有个十来分钟,于是书香就在客车跟前点了一根。就车边背阴这功夫,竟看到一个酒糟鼻子打不远处走了过来,以为自己看错了,起身拢着手细打量,也不管是不是,下意识就喊了出来。“徐老剑客?”来人定下身来左顾右盼,真是徐老剑客,书香就窜了出去。“这一年多你去哪了?去年在火车站好像也看到你了,我这有烟。”烟跟火都掏了出来。

  老剑客搓了搓手,笑着把烟夹在了手里,“上哪去?回家吗?”

  “去了趟岭南,这不中考完事了。”书香说,“你咋不回家呢?找你也找不着,问谁谁不知道。跟我回去,我给你买票。”

  “回不去了。”

  “干嘛不去了?家不在泰南吗。”

  “泄露天机了。”不明白老剑客什么意思,书香说泄露就泄露,又没得罪谁,“到时让我大给你弄个低保户,总比在外流浪好吧。”

  “回不去了。”

  “老剑客你怎么了?”

  “我这烟次。”见他打兜里掏出前门,书香直接把三五塞他手里,说抽啥不是抽,接过一支前门,问老剑客是有仇家还是别的什么难言之隐,把火又给上了过去。

  “去年五一你是不是来过首府?”

  “你要不提我都差点忘了。”汽车轰地一声,热浪就四面八分奔涌过来,内种粘腻几乎要把人卷到排气筒里。售票员喊着发车,妈也打后排座上的窗户里招呼起来。“跟我回泰南吧老剑客。”没时间说别的了。

  “记着,容人之处且容人,无需双眉锁庭深。”

  “这什么意思啊,为啥咱村一死就是两个人,还有,还有,我这脸怎么就看出是玩过……”

  “沟头堡风水败了,逃吧,自然而然就都破解了。”

  “去哪呀我?啊?老剑客,你还没告儿我呢。”

  瞬时记忆被颜颜伸手打散时,书香也不知道她说什么问半天了,还说二奶就是不告诉她三婶儿在哪。

  “也立业了,该给自己一个交代了。”李萍也插进话来,说还要到什么时候?“哎哎哎,你别老躲着奶啊。”

  书香说没躲着,这不给你倒酒去了吗。打桌上斟了杯红酒给她塞到了手里,说一直也没跟奶跳过,要不孙子陪陪你。李萍把酒杯放到桌子上,她说少来这套,才刚还说奶老生常谈呢,奶还不糊涂,“二胎都开放了,还跟我打岔?你妈就老打岔,全都跟我打岔。”

  “哎呀,又不等着生孩子,着啥急。”

  “这叫什么话,都四十了,总得先把女朋友带家来吧,今儿还你妈生日呢。”

  书香搂着她说现代女性都喜欢小鲜肉,谁还喜欢大叔啊。李萍一脸诧异,说完那就不结婚了,又道:“到底谈没谈对象?”书香告儿她谈了,“人家女方说了,结婚也不要孩子。”

  李萍张口结舌,缓了好一会儿,她问老了怎么办,朝一旁的灵秀和云丽摊起手来,“你玩你的我玩我的,不成搭伙过日子了吗。”

  灵秀朝云丽吐了吐舌头,把脸扭了过去。云丽先是“哎呀”一声,而后说一样了还叫年轻人嘛。李萍说老大像他这会儿可都快当爷爷了。云丽说内会儿结婚不都早么,现在提倡晚婚晚育。李萍左看看右看看,说晚个三五年还不行,这都四十了,发小们的孩子都多大了?云丽呲呲笑着,没理会,转过身来和灵秀使了个眼儿,她说也应该跟你一样打个红嘴唇。灵秀拉起她手,说姐是委屈了自己,不都是因为照顾我吗,“其实我倒觉得你这自然色更好看。”正说着,瞅见沈怡打对面走过去,李萍也在书香咬过颜颜耳朵后被搀回到座位上,灵秀告诉云丽先去一下,持起酒杯就又走了过去。

  书香晃着红酒杯,跟姐俩没先说楼底下的事儿,而是说起了焕章。他说这些年就属焕章看得最透,活得也最轻松,“我是越挣扎越累,成了逃兵不说,还自怨自艾庸人自扰。”抿了口红酒,他打灵秀手里接过酒杯,给续了一些,又问沈怡喝什么。沈怡说杯子没拿过来,笑着跟灵秀说:“论眼光,谁也不如你们娘俩看得长远,是不是?”这话像是自问,还说听你妈讲,西方人就没那么啰嗦,也简单。灵秀笑而不语,端起酒杯也抿了口。书香说《宰相刘罗锅》里的前奏简直太有韵味了,戴娆唱的也好。他说二十年了,尽管现在手机啊自媒体啊非常发达,却没了那种感觉——他说念大学时缺的就是它,庆幸的是后来又找回来了。沈怡说他越说越玄乎,也不知说的是啥。书香笑着举杯朝不远处的云丽晃了晃,余光中自然也照见了角落里的杨伟,“看山是山的境界没有杀猪刀是不行滴,要不,怎么难得糊涂呢。”

  沈怡说哪有真正的难得糊涂,有的话不跟抽刀断水一样了吗。灵秀问她怎没拿酒杯过来,轻启朱唇,手里的红酒就也晃了起来,“这辈子啊,都不易。”她斜睨着也挑了一眼儿子,又把目光定在沈怡脸上,说活着跟踢球一样,跑来跑去就只为能进个球,“都耳顺之年了,还能有几个少年时呢?”

  碰触的目光下,仿佛瞬间回到了过去。小业主家的女儿都能混上自行车骑,这在当年简直就是奇迹。父亲说幸好多年前在老家置办的水田都上交了,又时常接济邻里,不然,真就给你砸得稀巴烂了,“你老师家的老大要是没结婚该多好。”她问父亲提这个干啥,难不成还想把女儿说给人家做小老婆,“我才多大,你舍得吗?你舍得我也不乐意啊。”这几年,姐姐们陆陆续续都打陆家营嫁出去了。二哥和三哥还在为返城做着努力,而四哥早已没想法了,用他的话说留老家更好,回去没准儿还把你抓起来呢,“咱城里的铺子和房子还有吗?”他不想再说了,他说得去辛家营找学军去了,商量明儿去哪打草呢,还扒拉灵秀一下,“去梦庄正好跟四哥顺道,走吧。”内会儿学校已经停课,学生们和老师要么东窜西窜,要么就是加入到游行队伍里继续东窜西窜,好在老师又重返了工作岗位,于是她和沈怡就成了梦高唯二的两个还在训练场的学生。

  某个初秋下午,老师除了提溜只野兔,还拿来一瓶白酒,说完不用训练,拉起二人便朝辛家营的菜园子奔了过去。宿舍门前的草比人还高,架起劈柴时,瓦片子上又多了两条被剥了皮的长虫。

  酒倒进茶缸里,肉香已经四溢,灭了火,她把兔腿撕了下来递给了灵秀和沈怡,笑着点了支烟后,她说姐俩烟也会抽了吧。其实老师人非常好,尽管训练场上很严,但就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而言,身先士卒了都,当学生的掉链子就太对不起她了,是故每次挥汗如雨时,都咬牙坚持着,不让她着急上火,“姐俩都是好苗子,最好都能进咱县里校队。”这会儿老师都当奶奶了。斜阳浸上眼梢时,灵秀就坐在了车后座上。她搂着沈怡,说跟今儿去梦庄住一晚上,因为明儿还要一起去县里,后儿再去老师家,一直到岔道口才依依不舍作别。小树林里一片幽静,起伏在坟场下的伊水河蜿蜒流淌,听怡子说攒了五块钱,灵秀问她都想买啥,怡子说给你买条裙子,“碎花的,好看着呢,都不用搭布票。”

  “你都还没穿呢。”

  “谁穿不是穿。”

  “要么咱俩还倒换着。”路起起伏伏,笑也打林子里传了出来……

  “前一阵找他表侄儿,老说手里有什么东西,连焕章都找了。”

  书香说就看见一张弥勒佛,没看见别的。他说上来前儿跟老四交代了,让表嫂放心。灵秀拍了拍沈怡胳膊,说别的都是次要的,她的意思还是让孙媳妇儿接着去做试管,她说去年浏览网页时看到陈明就做成功了,“咱又小她十岁,肯定也能成。”

  沈怡说现在是有病乱投医,还说大鹏烟酒都已经戒了,因为这事儿又重新拾掇起来了。书香说难怪呢,他说昨儿吃饭还说大鹏来着呢,“当时我妈正过来,就没再提。”而后讲到泡澡,他说撞见大鹏媳妇儿时还琢磨呢,心说怀着孕咋还来蒸桑拿呢……

  恰逢周末,又是开业庆典,昨儿晚上一直喝到午夜。焕章赤裸着上身,说喝多喝少都无所谓,就是想在一起多待会儿。浩天也已光起膀子,说可不么,继而他说过年真是越来越差,又不让放炮,这他妈叫过年吗。鬼哥也骂街,说打去年开始,花厂开了关关了开的,之前晚上还能偷着操作,这回,人家过来直接查电费,“你妈个屄的,还真绝。”还是鬼哥,他说买的炮跟礼花弹都河边放的,放完了赶紧就跑,“大爷在泰南时怎就没那么多幺蛾子,现在,净他妈扯淡了。”连大鹏都忍不住了,城际边上的狗食馆多火,他说这会儿全他妈关了,还上电视台了呢。还有烧烤——往常五点半出摊也都不让弄了,开始还电话通知你呢,这前儿是半点情面不讲。

  焕章说你别抱怨了,混不也比这些人强吗,起码旱涝保收呢还。随之,扭过脸来问起杨刚年龄。书香说六十七了,二线了也,他说去年就听说整顿,自行车厂不也挪了,说到这儿,他说还故地重游开车去内边转悠一圈呢。防空洞倒还在,不过辛家营的防空洞已经没了,辛家营也没了,和对岸原本是蔬菜基地的大棚一起变成了树林子。还有咱梦中,他说翻盖成教学楼了,变化真大,不是因为有工贸街撑着,都快不认识了。

  浩天端起酒杯磕了下饭桌,说完敬三哥一个,扬脖干了。书香拾起绿萝卜给他扔过去一块,说以后自己要是没饭吃了肯定去找浩天混了。浩天说三哥你拉倒吧,他说在开发区打工时还是听三哥建议才开的洗车行,后来又组建保安公司,“我跟焕章都说了,再看不见人就直接上大爷那问你地址去。”书香说当大哥的怎都这么豪,比老四云涛还牛。云涛说三哥你快别提我,我算个屁,我现在都夹着尾巴做人了,“要说牛还是你跟顾哥看得远。”就这会儿,焕章宝来鬼哥等人先后都把杯中酒举了起来。浩天嚼着萝卜,说上学内会儿穷,吃的也没现在花样多,现在有点钱了,反倒越来越空虚。他说不是咱岁数大了折腾不起来了,也不是孩子们相继长成没时间聚,而是能玩的娱乐项目越来越少,空间也越来越小,“月世界拆了,工贸街的夜总会也都先后封了,找个小姐都他妈成了伤风败俗……”

  “这叫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见大鹏放下酒杯又抄起香烟,书香就伸出手来。他连嘿连说,问表侄儿抽几根了,他说身上的烟袋油子味不都叫孩子吸走了吗,还想再说点啥,身后却响起了敲门声。

  灵秀是端着酒进来的,见大伙儿都站起来,忙朝众人摆起手来。她让众人坐下,说这儿没那么多规矩,太拘闷你们三哥就受不了,说着举起了杯中酒,“忙前忙后的,也不知大家都喝好没喝好。”

  “在自己家里还用您让。”哈哈哈中,焕章浩天等人都抄起了酒杯。哥几个言道明儿个是灵秀婶儿六十大寿,必须得说两句,于是改口叫女神后,哥几个说这回轮谁负责去拍照了。云涛指着众人说别看我,前两次都是我拍的,这次也该换换了。目光聚在大鹏身上时,他说不行,他说最不应该找的人就是他,“辈儿我最小,别再占我便宜了。”老鬼和海涛说找谁也不能找他俩,说从焕章这边论,哥俩都是娘家人,从三哥这边论还是娘家人。宝来更干脆,嘿嘿了一句高科技不会玩就打发了众人。

  “还高科技?你见天刷屏,我手机都快成菜市场了。”焕章戳起手指头,哄笑一片中,他叨咕着说难道我不是娘家人了,又把目光转向了浩天。浩天说别瞅我,我是女神干儿子,“在座的都跟三哥扛过枪,同过窗,也睡过一张床,你好意思叫我?”焕章啐了他一口,说怎不好意思,说次次都我照,这次还我照?浩天说谁也没你专业啊,来吧你就,说着就把焕章推了出去。

  “一个个的脸皮咋都这么厚呢?坑爹呀。”焕章笑着把酒放到桌上,指着这帮人,他说不都缩着吗,拍完了也不往群里发。嘴上说,却也动了起来,拿起手机对着镜头调动站位,人也往门口退了过去——他说儿子们都听好了,跟着喊啊,“祝女神灵秀婶儿青春永驻……祝女神越活越年轻,越活越健康,干杯——”

  “还得说专业人士。”灵秀笑着拍起焕章胳膊,和他相互耳语了几句。焕章说不叫事儿,都安排好了。灵秀放下杯子又抄起酒瓶来,挥手示意众人,“照顾到与不到的,婶儿给你们杯里都点一下。”

  “婶儿,三哥大事儿什时候办?都等着喝他喜酒呢。”

  “后年推前年,前年推去年,去年冬天又玩失踪,三哥到底要干啥?”

  “一问就打太极,会功夫也不能这样儿玩啊。”

  众人七嘴八舌,焕章伸手一拦,而后指着在座的哥几个跟灵秀说,“这些年,我都不知道经手多少婚庆典礼了,唯一憾事就是没给三哥操办。”书香问焕章是起哄吗,说就才刚所言都能上今年热搜头条了。灵秀小脸红扑扑的,笑着告诉焕章,说婶儿现在可管不了他了,“婶儿还得听你三哥吩咐呢。”调转话题,问焕章不去唱首歌,告儿他秀琴刚唱完。焕章说正想吼两嗓子呢,不过就是光着膀子出去不太体统,但三哥可以去,于是他就把书香推了出去,“把吉他拿进来,也该给大伙儿来几段了。”书香正要去后厨转转呢,让哥几个稍等,跟着灵秀就一起走了出去。

  大厅里红红和佳佳跟云丽正唱着《魔鬼中的天使》,书香念叨说娘仨还挺嗨。灵秀笑着对他耳语,说你娘有点高了,“刚还拉着我呢,非要让我跟她一起合唱……”

  “来呀三儿,来呀。”

  书香朝云丽“哎”了一声后,扭脸问灵秀唱什么,他说要不来一曲《用爱将心偷》咋样?灵秀朝他“切”了一声,杏核一瞥,笑着问他偷什么。没等书香说出话来,不知颜颜打哪扑上来了,“正要找你呢我。”书香说挺大个人怎这么猥琐,还有没有女孩形象?颜颜噘起嘴来,反驳又不是在外面,以此同时,也挎住了他胳膊,“跟我来首《爱是你我》吧。”拖着书香朝点歌台就冲了过去。书香看着娘和俩嫂子,笑着告儿颜颜说唱也行,得你先来,“不摇滚就来首青藏高原。”

  颜颜卜楞起脑袋,说三叔这不是成心刁难人么,“那么老的歌谁会唱?我也挑不上去啊。”

  书香说你奶跟你二奶年轻时都挑的上去,“行不行吧,不行就拉倒,痛快点。”

  颜颜冲到柴灵秀近前,喊出二奶时,脚都快跺起来了。灵秀笑着把她搂进怀里,说瞅把丫头气的,她说二奶陪你唱还不行,别搭你三叔。不等颜颜开口,书香扬起巴掌撩了过去,笑着说别怨三叔不给机会。扭过脸来朝云丽耳语一番,朝众人笑了笑,身子朝后退,悄没声地下到了二楼。瞅着隔断里座无虚席,他向前台众人道了声辛苦,又问了问底层洗浴状况,还吩咐大堂经理明个儿也给他预备一个报话机。经理说不用杨哥亲自上阵,都调度好了。书香说有你们盯着我就放心了,边听汇报边走,来到电梯旁,他说给杨哥备一个吧,兴许能派上用场呢。末了,他还掐了掐经理脸蛋,夸她漂亮,让她先代自己给大伙儿发个红包,他说开门红,不能让弟弟妹妹们白忙活。再回来时,歌已经换成了《恰是故人来》,而走之前的双人唱也变成了集体接龙。聚光灯下,老中青三代人几乎都是短裙配打底裤,脚上踩着红的蓝的粉的长短高跟鞋,若非书香手里拿着吉他,多半也会选择挤过去凑凑热闹,跟着唱上几句,跳上一跳。正因为人群里还有个诚诚和大轩,提步走向包厢,推开房门的一刹那,书香又回头看了一眼,而恰在此刻,《人生何处不相逢》也适时响了起来。

  浩天的短寸非常招眼,就如焕章脖子上的大金链子。浩天捋起寸头,说电视机上不都管这个叫忆苦思甜吗,就此,他说只有这样才能体现优越性,感谢今天来之不易的好日子。其时他正对着陈云涛说教,说老四啊你岁数小,没赶上内年月啊——早饭能有个泡面吃就牛逼得不得了了,还大饼卷一切?等着卷狗鸡巴吧。就是在这哈哈哈中,书香抱着吉他盘腿坐了下来,他说浩天又开始讲黄段子了哈,问什么就卷狗鸡巴,“幸好大轩跟诚诚没在这儿,不然听见非得跟着学舌不可。”

  浩天笑着说当着孩子的面怎么能提呢,提了也不信,这前儿的孩子,他说连玉米棒子长啥样都不知道。焕章说浩天记性真好,反观自己,过去的事儿好多都不记得了。书香拧着弦扭校音,插了句嘴,他说咱哥几个谁都没焕章潇洒——生活简简单单,还能吃能喝能赚钱,“活的就是一个心态。”

  “当年净顾着玩了,要是能多读些书……”

  “也不能这么说,各走一经吗,现在,不也不比谁次。”

  焕章说不是听了三哥建议的短平快,年底能捞一头子吗。放眼当下,他说倒退二十年真的是想都不敢想,“骑摩托内会儿还想呢,啥时自己也能开上夏利,这会儿(夏利)当然是不值钱了,可那前儿,除了普桑就数夏利牛逼了。”他闷了口酒,哎呀一声后,说保国活着前儿还说呢,将来哥哥换车就把内125给他。“这屄养的没少烦我,还说将来坐车去天海玩。”他抖起烟盒,笑着打里面颠出根香烟,点着之后深吸了一口,“后来开个小网吧,提回一辆宝来时还跟我说呢,哥啊,咱开车能去美国吗,这个屄肏的。”

  书香拨了几下四弦,又拨了下五弦,扬起手来给弦扭松了松。浩天看着琴弦被三哥压下去,转身抡起巴掌给了焕章一下,他说大过年的干嘛,抽你屄尅的了。焕章抹了把眼角,说十五都过了,还不许煽煽情。浩天嘬了口烟,说摄影师经常这么忽悠新人,一把搂起焕章肩膀。“哭鸡巴,今个儿会馆开业,忘了三哥回来前儿说的话了?”他说谁他妈再哭谁儿子,却也在话落之后揉起眼来,“都他妈说我一身负能量,今儿个全都负能量了。”

  焕章反捣他一肘子,笑着说搂你媳妇儿去。浩天指着焕章鼻子,说这嘴脸变得怎那么快,难怪摄影跟司仪没好东西呢。老鬼和海涛抹过眼角之后说什么叫不忘初心,咱这才叫不忘初心呢。二人说摔倒了有兄弟扶,饿了有兄弟管,不痛快时还有兄弟顶着呢,相继抄起面前酒杯,“都不易,走一个。”

  觥筹交错,响成一片。撂下杯子后,书香接着调弦,边调边说,“哥几个还记着七十二条教义呢。”老桥头上游的芦苇还是那么茂盛,晚风一吹,跟一群鸟呼扇翅膀飞过来似的。水面上金光灿灿,五彩斑斓的样子比小时候美多了。他说都是打沿河路上看到的,留了些合影,顺道还去了趟北小郊。“快不认识了都。”

  小魏时常跑外,老喜叔过世之后老家的地就都承包出去了,焕章说现在条件是不允许,允许的话,他也想租一块地种点啥,哪怕只有几分自留地也行啊,“三哥,调好了我先来一曲。”

  浩天打书香手里接过吉他,给焕章递了过去。他说前两天还梦到三角坑的内片园子了呢——脆生生的大黄瓜,还有内口老井。他说甭管天多热,水永远都哇凉哇凉的,“现在喝的,除了他妈漂粉味儿还是漂粉味儿,要不我也不至于推这么个脑袋。”即便行将四十,他说也没有这么稀的,他说没准儿今年就得剃光头,反正已经有人管他叫大爷了。

  “我不也M头了。”大鹏撩起额角上的头发给大伙儿看,他说这要是脂溢性的,没准儿这会儿都谢顶了,“两鬓不也有白头发了。”

  焕章说有白头发太正常了,咱这岁数啊,往后会越来越多。说话间,扒拉琴弦弹了几下,见众人纷纷拾起手机,他说这个太短,后面再拍吧,左手一切把位,弹唱了起来,“我虽然读书在深阳,沟头堡毕竟是我的故乡,春来茶馆我毫无印象……”牛逼声中,他说没白练,说着,让众人看他的左手手指肚,他说琴弦捩得生疼,都磨出茧子了,他总结,说没有耐性可真玩不了这个。

  大鹏说可不,得记和旋,还得练压指劈指和爬格子,“换现在,能有几个有耐性的。”他说学吉他时一首歌足足练了仨月,返回头看,真是拳不离手曲不离口,而且放下就生疏,再抄起来手指头又得疼二遍。焕章“咂”了一声,说不是咱们的时代了。本来说好不再忆苦思甜,说着说着就又提起了想当年。他说现在没钱办不了事儿,虽然当年也有类似情况,不过毕竟还是少数。他说这前儿像咱们这代人真是越来越少了,还一代不如一代,“三哥给的内双阿迪一直穿到中专毕业,钉子都磨平了,鞋面还好着呢,还有内随身听。”他说拆迁时别的东西都扔了,但这些东西一直都留着呢。凤鞠手里的内个随身听也留着呢,他说连同老照片。浩天描述这个就是老男孩的意志,他说那些东西大伙儿全都留着呢,说着,他也拍起了胸脯。他说咱们老三班的火种都心里搁着呢,一辈子都忘不了。去年欧洲杯C罗被抬下去时,他说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三哥,于是在拍了拍大腿之后,搂住书香肩膀,“没有三哥引荐,我这腿跟腰不废也残了,中场也就没陈浩天什么事儿了。”酒杯一举,呼啦啦地,共鸣声四起。

  老鬼和海涛说车床厂的活就是三哥给联系的,“学二年手艺就开始单干,谁敢用咱们的活?再说了,冲那一个破鸡巴车床也没人看得上眼儿啊。”

  “不说偷猫练了一阵儿,还不拿出来?”书香让焕章赶紧把保留曲目奉献出来,“要么唱,要么就接着去录像。”

  焕章先是卜楞起脑袋,而后支唤起陈云涛,“别偷着乐,起来干点事儿。”

  陈云涛说这坐在最里头的已经被折腾两次了,这回再让他出去就直接上四楼找皇上去。“去不去也起来。”焕章让他把皇上喊下来,牌九都推多长时间了,没完了是吗。看着哥俩在那你来我去,浩天笑着说这叫大懒支小懒,一支一瞪眼,“云涛你去叫顾哥下来,焕章你接着弹吉他。”

  焕章说以前还支唤得动,现在李宁换阿迪了,就支唤不动云涛了,“还真是个社会人。”

  “老四这也是等着看焕章叔一展才艺呢。”

  “老四这人是直肠子,嗓子眼下面直接到胃口了,肠子连着胃口跟屁眼子。”在浩天这哈哈哈中,焕章指着陈云涛说:“完事让大鹏给你弹,不比我这半吊子强。”

  大鹏就挨着陈云涛,他说要是再有把贝斯就更好了,能给大伙儿伴奏。书香说用六五四弦替代贝斯,再加个打板儿,也算是加花了。“细活这块还得说你们爷俩。”焕章拨动起琴弦,手机对准他时,一首《童年》也被他唱了起来,“那个社里什么都有,就是口袋里没有半毛钱……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到底谁抢到九阴真经……隔壁班的内个女孩,怎么还没经过我的窗前……多少的日子里三哥,总是一个人面对着天空发呆……盼望着假期,盼望着明天,盼望长不大的童年……”

  书香拾起根烟来丢到焕章脸上,说这特么都跟谁学的。焕章呲牙就笑,他把吉他传给宝来,又由宝来过鬼哥之手,递到了大鹏手里。大鹏也挺赞成老歌,论及味道深意和技术含量,他说现在摇滚不是摇滚,流行又拿腔作势,更遑论一个歌手的唱功了。试着爬了几手,他表示手真的是生疏了,他把这个归纳在了码长城里,他说指头都掰不开了。还有腿,他说以前还能作假动作,现在,不拌蒜就已经非常牛逼了。基于这点,焕章说老男孩虽然上了年纪,可一直都在与时俱进,他说以前是技术流加整体,现在是实战加整体,就此,他还点评两句西罗和梅西。他说前者重心低,和老马一样,靠速度根本不用做假动作,一个拉球就独步天下,“这活儿浩天跟小魏玩得最流。”

  书香形容焕章是泰南李铁,现在也是,左扣右扣还能满场飞奔,这体力就非一般人能达到。比较而言,焕章说他更喜欢范大将军,就如梅西和西罗这二人,他更喜欢前者。不过后者也很牛逼,他说爆发力强,敢于做假动作,而且能左右开弓,防不胜防。大罗退役之后是小罗,而后就是西罗,各有特色吧他说,但类似奥科查那样的选手却不多见,“教科书式的假动作也就三哥你和大鹏会玩。”话撂下,舌头一卷,半根香烟就进嘴里了,再张开嘴时,烟还是烟,烟儿也跟着吐了出来。又是一通牛逼声中,他说上面行下面也没拉胯,至今仍旧还能一炮双响,这就证明咱们都还没老,“再折腾个二十年也不老。”

  浩天让焕章再来一次,说得把这段录进去。焕章摇起脑袋说不弄了,他说以前三哥嘴一闭能用鼻子吐烟,那才是真牛逼,还有给曲儿配词这块,他说也就只有三哥能这么改了,当然大鹏也可以,毕竟是三哥一手带出来的。“当年玩过的东西,时下又流行回来了,所谓的复古算不算轮回呢?”

  大鹏接过话,他边爬格子边说,大金链子小手表,现在焕章叔就差剃个瓢了。哈哈哈中,浩天说焕章去年给他爸看病内会儿真就被人误会过,“光着个膀子,一条金链子横扫了整个前进西道。”焕章拾起手机时问像吗,他说咱可是正经人家的老实孩子,然后指向云涛,说黑社会在那呢。

  云涛指着肩膀子上的活儿,说这是艺术。

  “什么鸡巴艺术,还不承认。”

  “话是三哥说的,又不是我说的。”云涛往后稍了稍,笑着举起了手机。书香建议大鹏不来首饶舌的,正好通通肺。大鹏正有此意,他说久坐办公室,再不折腾就太老气横秋了,于是他就把来了一首《九局下半》。

  散酒时,快十二点了。进更衣室换装,去汗蒸房的路上撞见离夏等人,书香胸口上的活儿就把女士们吓了一跳。

  “表叔咋纹了个鬼啊?”

  离夏笑着告儿她,“你表叔心口上有道疤。”

  “吓死我了。”这个比离夏个头还壮的女人胆子竟这么小,她说:“得亏亮着灯。”诚诚也在,探头探脑地。“还说儿子哪去了呢。”大轩也在,身量也赶上了凤鞠。“闹了半天,小哥俩都跑这儿来了。”书香打着哈哈走过去,胳膊肘一支,朝大鹏碓了过去,“戒了就别抽了。”…………

  按李萍的说法就是穿的衣裳太少,她说哪有大冬天穿小裙的,又不套棉裤。灵秀哎呀着说现在都坐办公室,又有暖气,有条打底裤就够了。李萍说连裤袜我还看不出来吗,“穿那么薄,不得老寒腿才怪呢,凉气进骨缝里拔都拔不出来。”就此,她说云丽不就老喊腿疼吗,还不是年轻前儿落的病根。

  “小七十的人了,妈准是还当我四十呢。”云丽探起身子对灵秀说,而后才笑着告诉李萍:“吃着维骨力和辅酶,还有葡萄籽和胶原蛋白,都你孙子大三儿给寄回来的。”

  灵秀也笑,还拉起了李萍的手,“我不也六十了。”

  “六十咋了?还有妈老?再过二年,妈都九十了。”

  灵秀也朝云丽笑了起来,“看看,还是妈记性好,事儿都搁心里记着呢。”

  书香嘿嘿着,说也不看我奶是谁,就这她还老说自己腿脚不如年轻时呢,小区里谁不说,就数老太君最利索。云丽就着书香的话,她说早前你奶有些老花眼,“这前儿看电视连镜子都不用戴了,比我视力都好。”老太君笑着说这嘴儿啊一个比一个甜,明明开始前儿说的是三孙子,现在可好,又扯到了自己身上。说着,她抓起灵秀手,又拍了拍云丽大腿,看着屋里这些身着旗袍的女人,她说是漂亮哈,“看来妈真老了,也跟不上时代了。”

  切蛋糕前,除了合影留念,自然又是一通乱拍。灵秀打儿子手里接过蛋糕,把它转交给了李萍,她说风风雨雨四十载,这第一口得先给妈尝。第二块则递给了始终举着摄像机的焕章,“你三哥说今儿个给了他一个大惊喜,无论如何都得给你先尝。”

  焕章接过蛋糕,笑着说我也能上微博了。灵秀问他什么微博,怎没听你三哥说呢。“不是内微博,是《蓝莲花》,我也成你们的粉丝啦。”书香贴近灵秀耳朵,说是去年小魏帮着弄的,末了还加了句,“你看凤鞠脸色,多好。”灵秀哼了一声,笑着便绾了他一眼,“不教点好的。”书香说这可不赖我,真不是我教的。“臭缺德的,还不送蛋糕去。”于是书香就去送蛋糕——依次递到琴娘和艳娘手里,还告诉每一个和他有过交集的女人,说儿子爱你。最后,轮到切蛋糕的沈怡时,书香说这怎么称呼呢,“按说也该叫声姨了。”

  沈怡抿了他两眼,笑着甩了句问你妈去。灵秀登时掐了她胳膊一把,说真拿我当玻璃纸了,“这回不说我占便宜了?”沈怡也朝她后腰掐了一把,“乱辈分也是打你这先开始的。”既然如此,就别说了,她却又扭脸看向书香,“便宜都让你占了。”

  “咋就我占了?”与此同时,书香把蛋糕也送到了她嘴边上,“妈,儿子亲自来喂行不行?”沈怡“哎呀”一声,凤目游顾,瞅见灵秀在笑,羞得差点没噎回去,“没脸活了我。”

  “命根子都叫你抢去了,我找谁说理去?”

  娘仨正闹着,大鹏打不远处走了过来,笑着问说啥悄悄话呢,书香告儿他正谈抽烟喝酒这事儿呢,“正准备找你呢。”大鹏耸了耸肩,说死老的倒三年霉,不过很快又笑了起来。他说也不在乎这一次两次,“都多少年了。”

  “反复来反复去的,是不是,不是个事儿啊。”

  “心里烦得慌,再不行就去抱养。”

  “顾哥跟你一样,什么脸色,再看内肚子,气鼓蛤蟆似的。”

  “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以前一个礼拜一包,后来三天一包,再后来一天一包,现在,一天两包够吗?”

  “抽不了那么多。”

  “嗓子跟拉风箱似的。”书香说昨儿晚上睡觉屋子里开交响乐了,这个咬牙内个吧唧嘴,放屁还打呼噜,觉都没睡好,“我要是你媳妇儿,早一脚丫子踹出去了。”

  灵秀说最忌讳的就是这反反复复,当然,她说这事儿也不能光赖大鹏一人,换谁谁心里也不得劲。说完,扭过脸来又安慰沈怡,“年轻人压力大,四处应酬不说,再熬个夜,还有个不失调?”说着先给孙媳妇儿换个工作环境,休假静养一段时间,既然怀上过,肯定没问题。不过她说烟酒这块该戒还是得戒,适当也要运动运动,平时再多推推肚子,应该不成问题,“不还国家二级运动员呢吗。”

  “饮食这块控制着呢,昨儿还办了健身卡呢。”

  “那就对了。”说着,灵秀扭脸又扫了眼不远处的孙媳妇儿,“多沉啊她?不得有一百四了。我看你这没二百也得个一百八九了吧。”

  大鹏拾起一块蛋糕,呲牙笑了笑,“四姑奶看得真准。”

  “你妈等着抱孙子都多少年了,去吧去吧。”

  目送着儿子离去,沈怡道了一声听天由命吧。她说大鹏小姨子一家更甚——女方倒不是易流产体质,可男的精子不行,孩子都是抱养来的,“做了那么多次试管,你说这么大的坯子咋就生不出来呢?”顺着她目光瞅去,灵秀看到大鹏把蛋糕喂进了媳妇儿嘴里,悄没声地叹了口气,随后把手搭在沈怡了手上,“能吃就能养活。”

  就这时,颜颜又跑了过来,还抓起书香左手。她说三叔手上的戒指不会是跟丘比特同款吧,“咋还收起来了?啊,什么时候收的?”书香说你准是看错了,三叔这号人还戴戒指,不开玩笑么。

  “你还说没纹活儿呢,胸口上的东西怎么解释。”

  “哎,你顾大呢,看见人没?”

  “是我先问的你好吗。”

  “我说你这都打哪听来的?”

  “管不着,反正,问我我也不告儿你。”

  “又抽烟?”

  “老照片我都看了。”烟喷到书香脸上,他就扬手扇了起来,“看就看呗,大屏幕上不也放了。”看着她新做的美甲,划开手机之后还举到了自己面前,书香手一伸一转,碰都没碰手机就把她嘴上的香烟夺了过来。“跟你奶吵架还没算账呢。”他说。

  “你跟我二爷不也对骂过。”颜颜哼着,把烟又抢了过来。她单手夹着烟和手机,扬起脚尖把手拢了过去,“我知道你喜欢谁。”

  “三叔喜欢的人多去了,三叔还爱你呢。”

  “肏,逗我是吗。”

  书香笑着搂起颜颜,刮着鼻子说越大越混了,比三叔还混,“知道三叔为啥不结婚么?”

  “咋不知道,我早就看出你喜欢我奶了,是不是吧。”

  “三叔的世界你不懂。”

  “有什么不懂,不就乱伦吗。”

  “呦呵,知道的还挺多。”

  “我又不是瞎子,相册里你搂着我奶,我奶内眼神都不对。”

  “这都看出来了?三叔跟你奶可还拍过录影带呢。”

  “是手机拍的吗?”

  “拍你妹我拍,没点事儿了。”

  “白金项链不你给我奶戴的,今儿穿的旗袍也是你送的。”

  书香把人一推,“我说你这小脑袋瓜里装的都啥玩意?啊,净盯三叔这个了,滚蛋。”

  颜颜脸憋得通红,“你不说我也知道,二奶都告儿我了。”

  “告儿你啥了?”二奶就站在她身后,吓了颜颜一跳,“三叔他欺负我。”

  灵秀笑着把她搂进怀里,说这性子得回不是男孩,不然家里准又得出个混小子。说了声你奶也过来了,她还拍了拍颜颜胳膊,“当年只身一人去闯荡,刷盘子洗茅厕啥活都干了,人一下子瘦了几十斤。”杏核闪动,对上月牙时,眼角都挑了起来,鱼尾纹上绽放着红晕,叫了声姐,又拍了拍颜颜的后背,“家里给安排的一切全不要了,提起来你奶跟我就掉眼泪,说都是因为她逼走你三叔的。”

  “后来呢?”

  “后来?那你得问他喽。”

  “是吗三叔?”

  “那肯定是,没有你奶帮衬三叔能有今天吗?”抄起一旁的面巾纸给妈擦完,书香又给娘擦了擦,“再哭我可就不喜欢你们了。”给他这么一闹,二人就都笑了起来。

  “来,咱娘仨合个影吧,颜颜给拍。”

  “不有焕章叔呢。”

  “三叔的话都不听了?”

  “那,那你拍的那啥得给我看看。”

  “还跟三叔讲价?找着三叔把你卖了呢。”

  接通岭南连线的视频时,喊着杨哥和妈妈的声音就打大屏幕蹦了出来。凤仙站在人群当间儿,一眼就被众人认了出来,不过他没说话,只是笑。“啥时回来呀?想你们了。”女孩子们穿着传统服饰,男孩子们个个都像阿牛哥。“妈妈今天生日,祝你跟杨哥越来越年轻,永远不老。”

  “还有顾哥。”

  顾长风眼里不存在弟弟,叫起小老妹来直嘿嘿,三角眼一眯,脸上的横丝肉都能做角铁了。他说得先去趟西藏,再拐道岭南。他说可能内会儿你们已经来这边啦,“别忘了替哥喂狗,瘦了的话拿你们开刀。”镜头一转,一条说黑不黑又灰不溜秋的德牧就走进众人的视线里。它正趟在沙发上,或许还没意识到镜头已经对准自己,正一脸不屑地瞅着这帮人。等它注意到镜头给到自己时,确实在对着自己,登时就打沙发上跳了下来,朝着画面吠了起来。不是才刚四脚朝天,谁能想到这家伙反转竟这么快,再看内一脸媚态,三楼顿时炸开锅了。

  “咋给我喂成猪了?”明明是条黑背,竟跟田园犬似的笑了起来。“他妈的一天吃几顿啊这是?”还说德牧呢,他自己不也胖成个球了。

  晚饭过后,不知顾哥打哪听来的,竟神神秘秘地问起了《蓝莲花》,“又重新绿了一遍?”书香说没有,还是之前录的。顾长风“嗯”了一声,几句不咸不淡的话后,悄没声地就朝焕章走了过去,“又建了新群?叫啥名儿?”焕章一头雾水,问什么新群,说打哪听来的。“不上午录像前儿你自己说的,还成老三粉丝了。”焕章说三哥在群里压根也不言语,哦了一声后,掏出手机鼓捣了起来,随后把它递了过去,“喏,这个吧。”

  “嗨,这个,还以为老三背着我又玩什么花屁股呢,”他也往里面输入一些东西,还左右看看,见身边没有女人,这才按下搜索引擎,“可别跟老三学舌,听见了吗?”

  焕章不知道他说什么呢,盯着手机看了看,立马锁屏揣进了兜里,“看见了多不好。”

  “肏,至于吗你?”

  看他在那骂骂咧咧还鬼鬼祟祟的,书香走过去问说什么呢。顾长风说焕章这揍性的打小就猥琐,大了还这么没出息,“昨儿泡澡前儿说什么打炮没1H绝不下来,还哥几个都这标配,他是不是把别人带入成自己了?”

  书香说你别净说他,你跟我红照姐什么操办喜事。“啊”了一声后,顾长风伸手捶了过去,说你还好意思说我。书香说侄儿都跟快十岁了,当然要说了。顾长风撇起嘴来,说怎跟你妈一样呢,转身就要走。书香一把抓住胳膊,哎哎着,连说兄弟错了。顾长风说你撒手,要不就陪我楼上推牌九介。书香拉着他不放,说不会玩,会玩还不陪。顾长风又“呸”了一声,“你不会玩?我都让你们娘俩骗一辈子了。”

  “还挺热闹啊长风,说啥呢?”

  “啊,哦,灵秀婶儿啊,这不正想跟我兄弟去外面溜达溜达吗。”

  “大晚上的,跳广场舞且?”绒缎面的红高跟,一色红的旗袍,红嘴唇上一双大杏核正呼扇,“是该运动一下,多胖啊。”熟妇身段还似二十年前,而脸蛋撑死了也就五十,面前一站,顾长风立马成了黑胖小老头。“不惦着试试内改装的牧马人吗。”这么一说,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嘿嘿起来,“惹不起你们还走不起我吗。”

  “走哪去你?”

  “走哪不行啊我,回水城,回花都,回天苑,我一个人去西藏,省得在你们跟前碍眼。”

  “谁招你了,告婶儿。”

  “谁也没招,四楼健身去了,这回总行了吧。”

  “你个揍性的,”灵秀笑着推了他一把,“乐意走现在就走,以后也少给我发消息。”

  “老三,瞅瞅你妈,我这刚说一句,刀子就捅过来了。”

  “反正我六十了,我什么都不怕,再气我还直接就倒你跟前呢,不一直都说要养着我么,机会可来了。”

  “老三还不跟我玩命?我说老三,你看眼不嫌事儿大是吗,你妈拿刀捅我,你拦都不拦?”

  “你让我怎拦啊顾哥?我这命是她给的。”

  “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白疼你了我。”

  “兄弟能忘哥哥吗,忘了地址就不告儿你了,咱哥俩也就没机会打拳了,更不会有这千万里追寻,一起合作,把孩子们都带出山来。”书香摸了摸裤兜,正要去柜上给他拿烟,灵秀这边小手一张,万宝路就递了过来。

  “烟我是戒不了了。”

  “戒不了就不戒。”书香把火给他点了过去,紧接着又冒出了这么一句,“保国要是还活着,指不定多高兴呢。”

  顾长风吸了口烟,说内小波一又闹骚来了吧。“冰刚化,到时绑块石头。”他说这回就不挑手筋脚筋了,齁麻烦的,“咱吃斋念佛人不能坏了规矩,不能再杀生了。”

  “又胡来,泰南可全都是摄像头。”其实昨儿泡澡前儿也提摄像头了,不过却是由在来子家打游戏引出话题的。浩天说内会儿给游戏币打个眼儿,再穿条绳,一天就玩下去了。后来,他说出了赌币机子仍旧套用这招玩了俩月,不过安摄像头后就再没用过——因为快赔死了,来子就偷偷做了手脚。这屄脑瓜太好使了。至于怎么提起奶子的,多半还是因为标配1H——焕章表示九十年代后期到两千年初,内地拿得出手的也就宁静和郝蕾了,形容这二人他说不止长得俊,奶型也漂亮,不过就是现在岁数大了点。稍早一些的海外女星,如凯瑟琳泽塔琼斯,如莫妮卡贝鲁奇,这俩洋马各有风情,都是恰似少年时男孩们眼里的捋管对象,后者都五十多了,拍了个什么银河路,哪看得出来是五十多岁的人,“就内俩大八字,真他妈挺头,还肥。”七嘴八舌中,有人说十多年前的《西西里的美丽传说》中玛莲娜就是宅男们的捋管对象,“观感度虽说没有AV来得直接,不过遮遮掩掩的味道可不是AV能比得了的。”

  “快餐年代,没人去欣赏好东西了。”

  “这不跟捋管儿之后秒变圣人一样吗,嘿,叫啥?内叫装波一。”

  “《晚娘》里的钟丽缇也不错,内俩大球。”哄哄中,有人说港片已死,类似经典三级再也不会出现了,“3D肉蒲团也不行了。”

  浩天说咋没人提苍老师呢,是因为冬瓜脸不好看吗。焕章连说nonono,他说之所以不提苍老师是因其不务正业去干书法了,又上了岁数,“冲田杏梨多年轻啊,大咂儿跟倒扣俩海碗似的。”这话都把大伙儿说德起性了。他们说杏梨何止奶大,屁股也不小啊,“个头在那摆着呢”,“夸张是夸张了点,反正三围代表一切”,“还有内俩桃花眼,太他妈勾魂了”。说到勾魂,洪真英和张雨绮这两个不同国度的女星自然也没跑了,用焕章的话说,不知又残害了多少祖国花朵。大鹏笑着问焕章叔啥时换口味了,也喜欢上了熟女。就此焕章笑着也说了句装逼,他说不装逼不行啊,太low了就。他说电视剧《含羞草》里的纪璇和范佳慧,就自己而言,选的话肯定是后者,他说绝大多数男人也会选择后者,“别看嘴上挂着清纯,到时不都是希望自己的女人骚一点吗,还美其名曰叫你懂得。”话说回来,他说年轻的当然好,又嫩又紧还活力四射,当然上岁数的也有上岁数的风韵,知情趣体贴人活儿还好,能抗能打才是关键,“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女人骚男人更骚。”他说男人间的话题除了女人还是女人,永远都有共同语言,估计女人多半也是这样吧。还说以前看的都是录像带和光盘,现在手机就办了,简直太方便了,“真是一机在手别无他求了。”

  ……

  “摄像头咋了?照得见车还照得见人,嘿嘿,要不干脆就来个陕西重汽,反正有保险。”

  “瞎闹,手机里的东西也翻腾出来了,让他去吧。”

  “老三,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我站边上看啊。”

  “站边上看?靠,我这不是淡的吗。”

  渭南店开启后,广西内些孩子陆续就都被带出山了。颜颜一直追问视频,说都俩多月了,也该给她喽西喽西了。书香说喽西个屁啊喽西,“你们啊惯用标签和定义来看世界,还非黑即白,没事还老爱刨根问底。”

  “那又怎样?我奶还是你娘呢。”

  “别废话。”

  “那,你猜我穿的内裤是啥颜色,总可以了吧?”

  “找揍呢是吗?”

  “肉色的,不信你摸。”

  “撒手!给我撒手!”

  “红起脸来也这么帅,再扛我一次吧三叔。”

  “别闹了行吗?”

  “我奶你都抱得动,我才90斤。”

  “我说姑奶奶,三叔求你了还不行?哎,不说又找个新男朋友吗。”

  “早妈屄的让我一脚蹬了,你抱试试,又没别人,哎哎哎,你干嘛去,你等一下……”

  拉开房门,隐约听见某处传来嘬柿子的声音,吸溜吸溜的,还哼了起来。寻着声音过去,书香正想给拉上房门,屋里头的画面就扎进了他眼里。就看保姆敞胸露怀,抱着个脑袋正在那咬着嘴唇,她一会儿抬头一会儿又低头,而吸溜声正是来自她怀里的那个脑袋发出来的。而且哼哼唧唧地还把手伸了上来,陷在一团肥白肉光里,随着揉捏,一股乳白色汁液就打鸡爪子里溢了出来。另外一只手也没闲着,撩起裙子探向女人大腿根,全然不顾地掏摸起来,竟还叫起“妈”来。

  “阿姨成他奶妈了,瘫成那样儿了还……”

  瞪着她,书香一把带上房门,转身进到了另一间屋,和灵秀说了句该走了,自始至终没再搭理颜颜。时值五月,和风旭日,等灵秀跨上双人车的后座,书香把车就骑了出去。当晚,除了和顾哥约定好出发时间,还给杨刚去了个电话。怕灵秀惦记,撂下电话,书香说反正也该走了,就再画蛇添足一下吧。灵秀摸着手里的戒指,笑着问他后悔吗。书香摇了摇脑袋,也摸起了手上的戒指,“当年真的不想报考一中,结果不还是去了,而且一待还就是三年。”灵秀摸向内张不知被自己摸了多少遍的脸,说现在已经没有可教你的了,随后滑着内胸口上的刺青,迎着抱过来的手倚了过去……

  五月第二个周日,书香在燕翅楼摆了一桌。他说该走了,这次不会再不告而别了,而后把这次行程也一并都讲了出来。云丽问他渭南店打理得怎么样,资金够不够。书香说够,他说这么多人在背后支持呢,扭过脸来朝顾长风一笑,说连半个松鹤湖的钱都没花完。顾长风呸了一声,说拆迁时老子忙前忙后,你倒坐享其成了。书香笑着打包里给他扔过去一条万宝路,他说股东不还有你一份呢,兄弟又没黑哥哥,是不是。“你不也说吗,松鹤湖二层八十年代的砖瓦房就两个亿,也得给家乡父老做点什么了。”他没避讳,打开茅台,先给顾哥倒了过去。

  顾长风说快满上,冲这酒咱哥俩的矛盾也一笔勾销了。书香说哥哥又开始给兄弟出难题了。长风说今儿个又不拍视频,装什么波一,“刚才还说我是股东呢,酒都不给喝,我看我白疼你了。”

  “我给哥哥满上还不行。”

  “哎,这就对了。”

  “这回行了吧?从现在开始,咱哥俩谁都别搭理谁了。”

  灵秀笑着说长风这人虽混,但绝对够意思。她向众人叙述着,她说明里暗里的长风不知道帮了我多少次,要没有他啊,当年在小树林里柴灵秀就给人祸祸了。

  沈怡皱起眉来,说还有这事儿?怎没听你说起过呢。灵秀说自己这还算胆儿大的——报了警,她说即便这样,也没敢直接交代被人猥亵了,毕竟脸儿挂不住,“心里头憋了好几个月,一想这事儿心里就别扭。”

  顾长风嘿嘿干笑,说自己也没帮什么忙。灵秀说帮没帮婶儿都得感谢一声,她说就算咱娘俩之间扯平了,不也得替你兄弟说声谢谢吗,“婶儿还能没这份心?”笑着看儿子起身来到沈怡身前,她说喝多喝少都得意思一下,“这酒埋了二十多年,长风眼里都点灯了。”

  “表嫂,这回,酒我替你儿子斟。”灵秀笑着问沈怡听见没。沈怡笑着叫了声好儿子,说始终也没把爽儿当表弟看。灵秀笑着说你们之间各论各的,结婚时不就说好了么,说着,她给自己点了根烟。她轻抿了一口,说九七年夏,你没黑没白的伺候了我半个多月,家都不顾了。沈怡也点了根烟,也打起了哑谜。她说九四年夏天,你不也在招待所伺候我半个月吗。

  大鹏问姐俩说的都是什么啊,沈怡笑着说小孩别插嘴,插嘴也没你什么份儿,“都我跟你四姑奶之间的秘密。”

  书香笑着看向大鹏媳妇儿,说表叔该走了,不想临了再管闲事,惹你们心里不痛快,但冲着你妈的面子还得当一回恶人,“又不是不想要孩子,一起哄大鹏就跟着,进屋到现在他抽几根烟了?啊,不都成大烟鬼了。”

  大鹏媳妇儿也把目光转到了大鹏身上,问他听见没,“可不是我一人说你,进屋到现在抽几根了?”大鹏笑着把烟掐了,他说坚决贯彻思想服从安排,今后务必加大执行力度,不给组织添麻烦,不让领导为难。

  书香笑着说瞅瞅这嘴皮子,没白在组织里混。边说边挪步,凑到了马秀琴跟前。秀琴笑着说不用你倒,还是琴娘自己来吧。

  云丽跟灵秀说难怪看着酒瓶眼熟呢,她说这要是让颜颜知道,不定又得怎么闹腾呢。书香抢先拾起秀琴面前的酒杯,又扭脸告诉云丽,他说早就告儿她(颜颜)酒喝没了,要不,也不至于藏起来。笑着说完,扭脸给秀琴酒杯里斟满了酒。他说琴娘这辈子啊,顿了顿,“没偷过谁抢过谁,净去吃亏的了。”秀琴抿起嘴来,笑了笑,说现在过得挺好,孙子都那么大了。她扫视着众人,最后把目光落在了灵秀脸上,“儿子偷着给我买了份保险,妹子你知道吗?”

  书香立马竖起眼来朝焕章剜了过去,“你怎答应我的?”焕章说你这又该走了,还不许我说道说道了,“就算我不说,瞒得住凤鞠吗?”凤鞠眼一挑,哼着说还少瞒了,紧接着便笑了起来,“哥俩谁也别说谁。”

  “这回好了,漏里了吧。”焕章朝书香咧了咧嘴,“我就说这招不行。”

  “早知你是叛徒,我就应该把保险放你丈母娘那。”

  灵秀说还不快给你艳娘斟酒,菜都上来了。又笑着告诉秀琴,说他又不是没担当,“再管我就太不懂四六了,就算他不说,心里也不好受。”

  “妹子,姐……”

  灵秀打断她,说都叫了半辈子琴娘了,跟召一声妈又有啥分别呢,“也是你儿子啊。”说到这儿,灵秀说再讲下去又该落泪了,她笑着说最讨厌的就是这忆苦思甜,活得太累太压抑,“咱谁都别给自己上套了,就好好活着,把身体调理得棒棒的,这就是今天我最大的心愿。”

  又开了瓶茅台,给褚艳艳斟完酒,书香回到了座位前。拾起云丽面前的酒杯,他说娘啊,该儿子敬你了。他说此去又不知何年何月再见了,他说颜颜和妙妙不都在外面吗,交换完眼神便没再多说。转天上午发车,书香告诉离夏,一并让她转告小魏,他说心愿都了了也该走了。离夏拉着灵秀,眼里不舍,好半晌才憋出这么一句,她说车里放的是什么歌,又是沟头堡又是太平洋的。书香告诉她说这歌叫《嫐》,一个叫RockMeH唱的,“移民的话,哥在美丽间等你。”

  沟头堡里勾人醉,良乡城内良家的娘,寒窗苦读寒窗梦,道尽酸甜我道梦庄。

  东边落尽东边雨,西天普渡我走申江,跪天跪地跪老妈,信神信鬼我信沧桑,前尘俗世前事命呀,返璞还真也不书香,不取三千水一瓢,只为明日醉斜阳,百花丛中百花娇艳,洗尽铅华他妈的就洗梦想,跪天跪地跪老妈,信神信鬼我信沧桑,跪天跪地跪我娘,信神信鬼我太平洋……

  “顾哥,头前开道吧。”书香直接上了副驾。灵秀笑着拍了拍离夏胳膊,叫了声闺女,也朝她比划起一个电话手势,“打西藏回来就走,保重。”


后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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