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恩断义绝
这真是好长的一个梦。
在梦里,谢玉娘赤着脚茫然的走着,天上无日月,地上物草木,到处都是灰蒙蒙一片。她不知身在何处,不知自己要到何处去,只是漫无目的的木偶一样慢慢走着。忽然,前方现出一个身影,那是夫君的背影,她欣喜的一边叫着「夫君,等等我」,一边拼命往前跑,然而不管自己跑多快,那身影总是离自己远远的。等到她费劲千辛万苦追上他,却发现那转过来的背影骇然变成了一只嘴角流着涎水的恶狼模样。
「娘亲,娘亲……」身后传来一声声的叫喊,她猛然回头,只见一匹马飞速奔过来,马上骑士猛然挥刀,将恶狼劈成两段。
「娘亲,娘亲?」这叫喊声一声声响起,谢玉娘猛然睁眼,却看见安安趴在自己床边,眼中含泪轻声叫喊着。
「安安……」谢玉娘无力的呻吟一声:「什么时候了?」
「快要掌灯了。娘亲,您睡了一下午了。」眼见母亲醒过来,安安顿时高兴起来,抹了一把眼泪道:「义父和雪儿姐姐都很担心你呢。」
「义父?」
「嗯,我认了顾叔叔做义父了。」
谢玉娘吃力的坐起来,在安安服侍下下床,只觉得肚子里空荡荡的,脸上微微一红,问道:「安安,有吃的吗?」
「我去找义父,让他点一些饭食来。」安安蹦跳着走出去。
谢玉娘呆坐在桌旁,想到今日发生的事情,还是觉得心中一阵一阵的痛。眼睛里发酸,似乎有泪水要流下来,她用力的瞪大眼睛,止住悲意,指甲狠命掐进肉里。
不一会儿,安安捧着食盒进来,里面是一碗热粥,几碟小菜。她将饭菜放在桌上,乖乖的站在一边,睁着圆圆的眼珠,期待的等待这母亲吃饭。
谢玉娘扯动嘴角笑了笑,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菜嚼在嘴里,哪里品得出是什么滋味?虽然肚子里饿的要命,偏偏没有一点胃口。然而眼看着安安期待的眼神,她勉强笑了笑,将饭菜嚼了嚼,用力咽下去。吃着吃着,一行泪水滚落下来,滴入粥里。
安安哇的一声哭出来,母女两人抱在一处,放声痛哭。
正在此时,只听外面有人吆喝:「店里人听着:有个叫谢玉娘的可是住在这里?」
谢玉娘一愣,随即听到顾云扬的声音:「你们找她什么事?」
原来他一直守在门口。谢玉娘心中不知怎的微微一颤,升起一丝暖意。
那人笑骂道:「找他自然有事。你又不是谢玉娘,问这么做什么?哎呦,小子,别动手。」
听着外面闹起来,谢玉娘急忙起身,打开房门道:「我就是谢玉娘,是谁找我?」
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五六个人提着灯笼站在院子里,为首的拿灯笼向着她脸上照了照,笑道:「嗯,不错。年纪大了点,长得还不错。跟我们走吧。」
「跟你们走?什么意思?」
那人嘎嘎怪笑了几声:「跟着我们去过好日子去啊。你夫君已经把你卖给我们群芳楼了。」
谢玉娘心中一震,脱口道:「什么?」
那人不耐烦的道:「装什么装?你夫君徐志明,以五十两银子的价格把你卖给我们群芳楼了。你看看,契约文书在此,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谢玉娘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
顾云扬眉头一皱,扶住她的身子,一抬手将文书抓过来,接着灯笼光芒,只见果然是一封买卖文书,下面签着徐志明的名字。
那人还在喋喋不休道:「我们群芳楼可是整个洛北府最有名的欢乐场,等闲女子还进不来呢。也就是知府大人府上来人签了这份文书,否则谁会花五十两买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来?你进了群芳楼可要好好学着点,争取早日能够接客,否则再过几年人老色衰,可挣不来养老钱……」
正说着,只听啪的一声,顾云扬一巴掌抽在他脸上,带得他整个人飞出去,地上滚了几个滚,手一捂腮帮子,牙齿都掉了几颗。
后面跟的那几个汉子立刻叫嚷起来,冲上来就要打人。只是他们不过是青楼里帮闲的闲汉,连武功也没怎么练过,没有几下便被顾云扬一脚一个踢出门去:「都给我滚!」
这帮人每人掉了几颗牙,吐了几口血,知道自己遇到了高手,当下不敢再冲进来,只是这帮泼皮最是好脸面,隔着门大骂:「嘿,小子,在爷爷面前玩横的?爷爷手里可是有契约文书的,识相的赶紧交人,否则明天闹到官府,可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正在叫喊着,只听一阵破空之声,他们顿时一个个捂起脸叫起来:「啊,我的鼻子。」「我的脸。」「是谁他妈的……哎呀!」
一块块石子长了眼睛一样打向他们头面。瞬间便一个个鼻青脸肿,再也顾不得放狠话,撒腿便跑。
雪儿从墙上跳下来,扔掉手里剩下的石子,走到谢玉娘身边,关切的问道:「玉娘姐姐,你还好吧?」
谢玉娘脸色发青,气得直哆嗦:她万万没想到徐志明竟然如此卑鄙无耻,贪慕荣华抛妻弃女也还罢了,竟然还要将自己卖入青楼?
顾云扬眉头一皱,道:「谢姐姐,你看接下来怎么办?」
谢玉娘眼圈一红,咬牙道:「此地我一刻也不想留了。云扬,我们这就离开吧,随便去哪里都好,只要离,离他远远的就好。」
顾云扬点头,到前面去结了账,从后面牵来马匹,扶着谢玉娘上马,四人出了客栈,一路走到城门。
洛北府深处帝国腹地,上百年都没有外敌侵入,周围连大一点的山贼寨子都没有一个,日落关城的规矩形同虚设。没费什么力气,四人便出了城。
出城没有五里路,顾云扬勒住马,翻身下来,对雪儿道:「雪儿,你护送谢姐姐和安安向向前走,我回去办点事。」
谢玉娘心中一跳,问道:「云扬,你回去做什么?」
雪儿却浑不在意,爽快的答应一声,反手将背上背的黑色长刀抛过来:「师父,快点回来。」
顾云扬接过刀,向谢玉娘微微点了点头,迈步向着城里走去。
时间刚过一更天,知府府邸还是灯火通明,门口两名差役坐在长凳上聊天,就着一碟花生喝酒,根本没在意一处围墙外人影一闪,顾云扬已经进了府里。
他在这黑夜中如同一道幻影一般,轻而易举避开来来往往的下人,一路摸索,擒住一个下人问明徐志明的住处,顺手将他打晕,如同闲庭信步一般慢慢走过去。
徐志明虽然是知府的未来女婿,却还未和王小姐成亲,两人自然不能住在一起,而是住在后花园的一处偏僻屋舍中。顾云扬刚到门外,一抬头,只见屋里灯光昏黄,两个赤裸男女身影印在窗户上,正在做那欢好之事,顿时心中一阵厌恶,止住脚步,听到里面传出一声声男女喘息声。
「娘,娘子,你真是太,太美了……,志明能够得娘子垂青,真是三生有幸,……娘子,再,再抬高一点儿……」
「嗯,……你这坏蛋,要不是早早地使手段骗了奴家的身子,岂能容你这么放肆?啊……我,我可是知府的女儿,却还要暗地里被你欺负。啊,再,再深些,……哼,你要是敢再那么没用,没一会儿就出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徐志明四体流汗,双臂架着王小姐的两条玉腿,卖力的抽插,心中只觉得得意:这可是知府大人的千金,平日里高高在上,对所有人都不假辞色,高傲得如同仙女俯视凡人一般,却爱上自己才华,花言巧语之下献出贞操,现在不得不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想想便让人热血沸腾。
眼见身下女子,腰腹微胖,皮肤略微黯淡,面容也只是寻常,比之谢玉娘还差了许多,更兼娇宠过甚,脾气粗暴,却是能够让自己平步青云的登天梯,哪怕心中并无多少爱意,却拼了命的使出浑身解数,只为能够让她意乱情迷,在知府面前替自己多说好话,使自己仕途畅通。
眼看她目光迷乱,徐志明越发兴奋,伸手翻过王小姐的身子,让她跪伏在床,自己在她后面捧着圆滚滚的肉臀一阵抽插,舒爽得这女子浪叫连连,淫液飞溅。
「啊,啊……,鬼东西,你现在,还,还想不想你那个乡下老婆?是我好,还是她好?」
「自然,是,是娘子你好。她一个乡下土鸡,怎么能够与你这只金凤凰相比?」
王小姐一边娇喘,一边嘻嘻笑着:「哼,算你嘴甜。那贱人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敢跟我抢人,活该她到了青楼被千人跨,万人骑……」
徐志明脸色微微一变。他亲手签下名字,将自己的娘子卖入青楼,虽然是迫不得已,毕竟有些愧疚,只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敢违逆王小姐的决定,不但不敢露出半点不满。想到谢玉娘那雪白柔嫩的娇躯,滚圆饱满的玉乳,在床榻间含羞带臊侍奉自己时候的诱人风情,而此刻却都已经不属于自己,说不定现在就正被其他男人肆意赏玩,他心中又是愤恨,偏偏还有一股奇怪而强烈的刺激,浑身颤抖,燥热难当,只觉得下面那东西都硬了许多,发了一声吼,伏在王小姐后面,奋力抽动起来。腰腹肌肉撞击着她的臀肉,啪啪直响,舒服得她呻吟的声音立刻高了几度。
「啊,志明,你今天真的好厉害了,奴家,要被你大棒儿弄死了,再,再用力……」
两人正在忘情之时,只听房门一响,徐志明回头骂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有什么事明天再来。」
房门一下子被推开,只见一个人走进来,身穿黑衣,手中提着一柄黑色长刀,目光阴冷,看着两个赤身男女,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之色。
王小姐啊的一声叫出来,伸手拉过被子盖在身上,正要叫喊,顾云扬一抬手,一颗石子飞出,打在她太阳穴,登时血花飞溅,哼都没哼一声,死于非命。
徐志明有些发呆,忽然醒转过来,马上要尖叫出声,赶忙捂住嘴,眼中现出无尽的惊恐之色。
「身为女子,强夺他人夫君已经是错,偏偏心如蛇蝎,要将无辜女子卖入青楼,该杀。」顾云扬冷冷道,回头看了看徐志明。
「穿好衣服,跟我出来。」
徐志明脸色惨白,哆哆嗦嗦穿好衣服,额头冷汗淋漓,道:「你,你是谢玉娘那贱……身边那个男人?你怎么敢到知府府邸杀人?她是知府千金你知不知道?完了完了,她死在这里,知府大人一定会杀了我。」
「嗯,或者我现在就杀了你。」顾云扬冷道。
徐志明又是一哆嗦,才穿好衣服,便被顾云扬拿块破布塞进嘴里,提着他出了房门。
哪怕是提着一个人,顾云扬的脚步也没有一丝停顿,沿着来时路线快速奔行。
徐志明心中叫苦,这恶人杀人不眨眼,将自己掳去岂能有好结果?只是他也不敢反抗,唯恐惹怒了他当下便被他杀了。眼看快出了院子,他心中越来越是绝望,听到前面有脚步声,忽然心中一动,装作无意的撞翻了旁边一个花盆。
花盆一翻,啪的一声响,立刻有两名巡夜护卫提着灯笼走过来,抬头见一名黑衣人手中提刀,一手抓着未来姑爷,打了个愣神,马上反应过来,伸手便要拔刀,同时张嘴欲呼。
就在这一瞬间,顾云扬左手放开徐志明,身形一闪,已经到了两人身侧,手中长刀一颤,不受任何阻碍的划破第一名护卫咽喉,左手中指一屈,打碎第二人喉头,将他那句叫喊压了回去,随即手中刀顺势一带,将他头颅砍下,身形接着一侧,又将徐志明抓住。
这两刀一拳,只如行云流水,快如闪电,两名护卫也算是军中退役的好手,却只因慢了一丝,连刀都没拔出来,一声呼喊未发,便死于非命。吓得徐志明魂飞魄散,被顾云扬目光冷冷的逼过来,急忙点头,不敢再有其他动作。
顾云扬押着徐志明出了府邸,一路到了城门,时间已经是大半夜,守城门的士兵怕冷,都躲到了旁边小巷子里睡觉,醒着的几个喝着酒赌钱,吆五喝六,眼光都不看城门一眼。徐志明倒是有心惊动这些守城兵,只是想到这男人武功厉害,知府府里的护卫尚且一刀就死了,这么几个没用的士兵更是不可能救下自己,反而激怒了这男人,自己没有什么好果子吃。这么一犹豫,便乖乖的跟着顾云扬低头出去,守城兵还在盯着赌桌,甚至不知道刚才有两人出城了。
出城没走多远,便看到道边等着的三人。顾云扬将徐志明推到谢玉娘面前道:「谢姐姐,这个负心人我已经带来了,任凭你处置。」
谢玉娘吓了一跳,急忙道:「云扬,你,你把他带来做什么?快让他离开,我不想再见他了。」
徐志明本来吓得体似筛糠,此刻见了谢玉娘,却忽然来了精神,站直了身子恶狠狠道:「是你!是你指使他干的!淫妇,你真是好大胆子,竟然派他进了知府府邸,杀了知府的千金小姐。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快点跟我去投案自首,把事情说明白,不要牵连到我。」
谢玉娘一惊:「云扬,你,你杀人了。」
「嗯,将你卖进青楼的主意就是知府的女儿出的。这般心如蛇蝎的女人,留在世上也是祸害。」
谢玉娘心里砰砰直跳,涩声道:「那你也不该杀人,而且,毕竟她是知府的女儿。」她出身于乡下,平生所见最大的官不过是九品的巡检,那官威便已经让百姓惊惧,七品知县那是一言决人生死的大人物,见面都要叩头的,而五品知府,简直是云端的人物,想想便觉得心惊肉跳。
她忽然又想到,云扬与知府女儿无冤无仇,杀人自然是为了给自己出气,心中埋怨之外却隐隐有些喜悦,心中暗道:罢了,以后如果被官府拿住,我便将这事一力担下,将这一条命赔给他,也算是报答了他的恩情。只有自己能不能将这杀人的大案担下来,却一时没有想到。
眼见她脸上表情一开始惊惧,后来却慢慢平静下来,甚至不自觉的带了一丝笑意,徐志明咬着牙道:「疯子,一个个都是疯子。」
雪儿从旁边探出头来,道:「这个家伙怎么处置?玉娘姐姐,是杀了他还是放了他?」
谢玉娘眼神一滞,有些发呆的看着徐子明,往日的一点一滴都浮现在眼前:十年夫妻,少女时的仰慕,成亲时候的幸福,婚后与他一起读书习字的安宁,生下女儿时候的甜蜜,听到他考入书院时的喜悦……所有这一切都在今日成为一场梦境。她心中发苦,一阵一阵抽搐的疼,低声道:「罢了,志明,你既然热衷功名,我也不阻拦你。你走吧,从今以后,你我再不相见。」
「你让我走?哈,哈,我能走到哪里去?」徐志明惨笑着:「王小姐死了,我的功名也就没了,弄不好要蹲大牢,掉脑袋,你让我到哪里去?你身上有没有钱?给我一些,我拿了钱隐姓埋名,活一天算一天吧。」
谢玉娘默默的从身后包袱里拿出一个缝得紧密的布包,递给徐志明:「这是我变卖家产留下的钱,一共二十五两三钱,我一文钱都没动。」
徐志明接过来,犹豫了一下,低声道:「玉娘,我,我想抱抱安安。」
谢玉娘心中一痛,几乎要落下泪来,回身将安安拉过来,道:「安安,你去让你爹爹抱抱。」
安安眼中现出惊恐神色,紧紧靠着谢玉娘的身子不愿挪动,还是被母亲连着催了几次才仿佛一只受过惊吓的小鸟一般慢慢挪到徐志明身边。
徐志明俯身将安安抱住,道:「安安?」
「爹,爹爹……」安安呜呜的哭起来,不管之前他如何对待自己和母亲,两人终究是父女,马上就要天各一方,不知何时才能再次见面,小小的女孩终于忍不住哭出来,轻轻抱住父亲的腰。
徐志明手掌扶住安安的肩膀,忽然脸色一变,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揽在自己身前。
「安安!」谢玉娘花容失色,正要扑上去,只见徐志明面目狰狞叫道:「你们都不许过来,否则我掐死她!」
谢玉娘一惊,赶紧停下脚步,同时扯住顾云扬不让他上前,脸色发白,嘴唇都哆嗦,体似筛糠的怒骂:「徐志明,你这个禽兽!快放了安安,她是你女儿啊。」
「我会放了她,但不是现在。」徐志明眼中现出一丝疯狂神色:「只要过一会儿,知府大人的追兵上来了,把这个杀人凶手绳之以法,那时我洗脱了罪名,说不定还能保住前途,那时自然会放了安安。玉娘,你放心,只要你们安心的等着,不要做出激烈举动,我不会伤害她,怎么说,她也是我女儿。」
谢玉娘心中悔恨,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手脚冰凉,只是一个劲的重复骂着:「徐志明,你这个禽兽,禽兽!」
徐志明心中有愧,不敢与谢玉娘对视,转眼看着顾云扬微微一动,立刻退后一步,手上用力掐住安安的脖子,喝道:「别过来,否则我真要掐死她了。」安安脖子上被掐得生疼,一边哭叫,手脚胡乱挣扎,恼得他手上又加重几分力度。
他将安安挡在自己身前,目光警惕的盯着顾云扬,心里也是有些忐忑:这人武功太高,如果真的突然发难,自己未必有下手机会。可是为了自己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只能冒一次险了。
正在僵持之时,忽然眼角余光中白影一晃,那个身穿白衣的小姑娘忽然出现在身旁,抬手就是一匕首。徐志明全部精神都集中在顾云扬身上,哪里防备这么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出手?一个躲闪不及,腰间被刺中,立刻疼得大叫出声,手上松开。
顾云扬身形一晃,已然到了他面前,探手将安安抢到怀中,飞起一脚,将徐志明踢飞出去。
眼看安安脱险,谢玉娘才松了口气,急忙扑过来,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安安吓得脸色发白,紧紧抱着母亲,浑身发颤,被谢玉娘一个劲安慰,半天缓不过劲来。
顾云扬道:「雪儿,你和谢姐姐上马先走,我留下处理一下。」
雪儿答应一声,牵过马来,催促谢玉娘上马。
谢玉娘眼见顾云扬面容冷峻,眼中现出一层怒意,自然知道他要处理什么。她本来还对徐志明有几分情分,而现在却早已化作满腔仇恨,抹了一把泪水,抱着安安,由雪儿扶着上了马,快步走远。
耳后听着徐志明一声声的求饶,谢玉娘眼中含泪,却紧紧咬着嘴唇,不肯再次回头。马匹奔出老远,再也听不到声音,她却突然勒住马,回头望向身后的无边黑暗,泪水默默流淌下来。
过了片刻,身后马蹄声响,顾云扬催马赶上来,脸上神色不变,道:「走吧,赶路要紧。」
谢玉娘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什么。
一匹马上坐了三个人,终究是有些挤,于是雪儿便让谢玉娘再次与师父乘一匹马,自己和安安一起。
谢玉娘不发一言,坐在顾云扬身后,双臂紧紧环在他的腰上。夜半寒风拂过,遍体生凉,她默默将身子靠在他坚实的后背上,面颊所触是热乎乎的一片,眼泪悄无声息的流下来,打湿了他背后的衣服。
马蹄声疾,越走越远,身后黑漆漆的树林里,静静躺着一具尸体,双眼圆睁,似乎心有不甘。荣华富贵,功名利禄,终究化作云烟。
两匹马跑了大半夜,谢玉娘紧紧抱着顾云扬,开始时候还能坚持,后来却摇摇欲坠,有些坚持不住。
顾云扬歉疚道:「谢姐姐,你再坚持一下,知府的女儿死了,定然会派人追上来,天亮之前我们不能半路休息。」
谢玉娘咬牙道:「我知道。没关系,我还撑得住。」说着话身子又晃了晃。
顾云扬心中一动,抬手解开腰带,说了声:「得罪了。」用腰带将谢玉娘身子缠了两圈,牢牢绑在身后。
谢玉娘脸上微微泛红,却没有说话,任由他将自己绑好。她颠簸了这么长时间,脑子里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的半睡半醒的样子。不知过了多久,猛然间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只见天边黑暗已经褪去,一轮红日升起,驱散了无边黑暗,万丈霞光照耀下,自己和身前男人的影子紧紧贴在一起,再也难以分开。
眼见谢玉娘醒了,顾云扬道:「姐姐,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没有?可有亲戚可以投奔?」
身后半晌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儿,身后那具娇躯更加紧密的贴在自己后背,轻声道:「玉娘没有家了。云扬,如果不怕被姐姐拖累,你就收留我们母女吧。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今生为奴为婢,永世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