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无怨无悔
自她恢复记忆以来,所以过去曾有的法器,甚至灵契等都消失无踪。连虚境卷轴亦然。
她再次变回孓然一身。
短短几年,从女扮男装到恢复女儿身,从无,到有,从一人独闯到多人相伴,从修为低劣到境界越高,甚至灵兽、法宝、神器相伴,到现在终於又是一人独行。
岑竹不禁感慨,苍海桑田,莫过於此。
走出门张宅,本想留点银子给张老爷及张夫人,却发现乾坤袋中只馀几张灵符及几个中品法器。
罢了,相救之恩只得改日再报。
张府之於她,毕竟只是生命中的过客。早晚也是会离开。
施了易颜术,岑竹将容貌再变,幻化为极平凡普通的少女,小麦色的肌肤加上脸颊些微晒斑点,走在人群中丝毫不打眼。
她并没有使用飞行法器,只在身上贴了隐灵符来敛去一身灵气。在仙境之中本来得到的机缘让她一举突破到结丹大圆满境界,只差一步就可以冲击结元婴了,但现在……修为掉回结丹初期不说,孟极不见了,卷轴不见,阳亦随之消失无踪,师父,师伯,师叔,轩辕彻,楚天云,傲雪,一个一个都不见了。才不过几个月时间,就有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孤身走在红尘俗世间,她依然是她,但身旁亲蜜之人,俱都不在了。而她,却也不知如何寻觅……。
本来应该慌乱的心,走在喧闹人群之中,她却不觉孤单。
在人间行走,对仙道的追求,在这时候有了感触。
汲汲营营,步步谨慎小心,在不断的逃避之间寻得的道,就是她的道吗?身边众男围绕,一个一个与她纠缠,在不断欠下情债之时,她的心自在了吗?
爱与被爱,追寻心灵自在与被情爱不断追赶,以爱为名束缚的究竟是人还是心?
岑竹坐在路边大路下,仰著头,透过枝桠间望著碧蓝如洗的天空,“我的道……”
一直以来,她都不够积极,太过被动。尽管对力量有著渴望,但众男在身边,尽管不自知,但她下意识的依赖起来。不管是对孟极也好,不管是对阳也好,甚至对虚境卷轴这件逆天法宝,她下意识都将他们视为自己的终极武力。
总想著,再不济,还有他们在。
再不济,也还可以躲入卷轴。
再不济,师父等人的力量高出她许多,总会帮她。
这些念头虽不强烈,但不可否认,还是有。尽管只有一点点,尽管并不多,尽管她仍旧没有放弃提升自己的实力,但骨子里对於孟极等人的依赖,还是有。
一直以来,她不知道原来自己是这样软弱。
直到她终於一无所有,直到这些她曾经有那麽一点点依赖之心的众人,消失了。於是她明白,她仍不够强。
不管是孟极,还是阳,还是轩辕彻等人,或者是实力高强的师尊们,他们都是她的男人,也是她在这里的家人。
她不再称呼这里为异世了!
她知道,这里不再是她的异世。现世就是这里,这里就是她的家。而现在,家人不见了,她,会去寻找他们。
以往都是被追寻的她,以往都是被保护的她,要成长起来,主动去追寻,主动去保护,主动爱她所爱。
岑竹在小镇又待了两个月。这两个月来,她白日在茶馆打零工,晚上则使用飞行法器寻山林间无人处打坐修行。
以她如今实力早不食人间湮火,但日日茶馆跑堂中,她打听到许多消息,也体悟了许多道理。
佛修曾云:欲出世,先入世。
她是道修,却也觉得此番话甚是有理,而其中滋味,不先入世要如何得之。对她而言,在柴米油盐中最能体会人间百态。
她虽想寻师尊等人,却也知道欲速则不达。更何况,自这两月中打探出的消息,却是现在距仙境禁制大崩塌已过了五十年。
五十年?!原来她以为的三个月,竟是五十年?!
到底是她的大脑出了错,还是中间发生了什麽事?斐向寒那一掌没将她打死,却将她打晕五十年?
原本匪夷所思的事,在跟穿越这档子事一比,又算得上什麽?
不过就是瞬间老了五十岁,这对修仙者来说当真不算什麽。虽一让她挂心的,是这五十年间到底发生了何事。孟极与她的灵兽契约为何完全感应不到?而那个口口声声说要伴她永远的傲雪神剑又去了哪里?
一桩桩,一件件,随著时间过去疑问却越滚越大,一时间她却也没有什麽主意,只想著加强实力,先把修为恢复到结丹大圆满,甚至冲击元婴期,拥有实力再去寻人。
她不是分不清轻重的无知少女了,岑竹自嘲一笑,白白老了五十岁,总也得成熟了不是。
师尊们的实力摆在那里,若连他们都无法渡过的劫,她眼下这种三脚猫实力去寻人,且不说寻到寻不到,便是寻到也不过是拖累他们。
但道理人人都知道,真要能完全不挂心却千难万难。
岑竹每日加紧修炼,一想起孟极等人心里焦虑时,就强迫自己念清心咒,又或者炼符制器。
一开始她还心气浮噪毁了不少空白符纸,但一日日的修行,到底是有所助益的。也许是因为心境转折,在这日日修炼之中,纵使此地灵气甚稀薄,她修行起来却仍旧十分顺利,事半功倍不说,极大程度巩固了她的道行。
过了三个月,岑竹的修为终於又回复到结丹中期。算一算时间,岑竹也差不多要动身寻人了。
结丹中期的修为在灵州大陆算不上特别,一般大型门派此等修为也有百来人。但岑竹本身气海已足,修回结丹大圆满绝不算难事。她打算边游历边修炼,再一边往五十年前失去意识的仙境而去。
她这几天炼制的高阶符籙不少,至於本命法宝百炼丝威力虽然比不上结丹大圆满却也差不了太多,毕竟过往的实力在那里,对敌的经验等则刻划在识海中,除非遇上元婴期修士,否则以她的道法要应敌并非难事。
岑竹边行边修炼,这日来到一处相当热闹的城镇。
说是人山人海也并不夸张,她本想是俗世庙会活动所以这麽多人,但她神识一扫,却发现此处修真者不在少数。
这麽个不起眼的小镇竟集结了如此多的修士,岑竹怎麽看怎麽奇怪。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本想转身就走。
谁知竟又遇上他!!
玄衣男子身裹血红色大氅,微微笑著的眼底有深深的缱绻和激动,彷佛自己是他寻了千年的人,彷佛他此刻站在那处就为了等她。
究竟是冤家路窄还是狭路相逢,岑竹一边摇头一边暗叹自己运气简直是差到极点。
“终於找到你了!!”
依旧是衣著华丽,依旧面目俊美。尽管他俊目饱含深情,但岑竹却只觉他做作,“你又要杀我?”
“我纵使毁天灭地也绝不会舍得伤你半分。”
岑竹勾了勾嘴角,自嘲道,“我可记得你将我击昏的那一掌。”她美眸如箭,“那一幕,我永―生―难―忘!”
“我是为了救你才出手的。”斐向寒俊眉皱了皱,“你不信我?”
岑竹轻咬了一下唇,“我只信我当日所见所闻。”她本想再逞口舌之快,但转念想又有何用。早知今日竟会遇上他,也许她该修炼至元婴再走。但即使修至元婴又如何,斐向寒的实力依旧远高於她。以前这魔修是元婴中期时就已经独步天下了,现在他的修为又高深到什麽地步她完全不知。
岑竹复杂的目光落在斐向寒的身上,却看到他右手的衣袖竟空荡荡,她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喜还是愁,明明恨他囚禁她,凌辱她,甚至出手伤她,但潜意识,她其实又有几分信他不会真伤她。
“你手怎麽了?”岑竹紧皱起眉头,本想忍住却还是忍不住发问。
见岑竹询问,斐向寒本来因她不信任而伤心的脸瞬间又光采照人,“是那日仙境禁制崩坏所伤。”
“喔?是因为多事伤了我,所以来不及躲避,以至於被禁制所伤?”岑竹忍不住讥讽,但一开口却後悔。她恨他所以故意出言讽刺,但刺激他的时候,她的心竟也一阵抽痛。
她为什麽要在意这个男人?就为了他锲而不舍的追寻?还是为了一夜夫妻百日恩?
岑竹不敢再往下想,她不愿承认自己竟在意一个伤了她师叔伯的凶手。她与他,就像隔著一条河,立场不同只能遥遥在望,永远也到不了对方的岸边。
这样就好,让自己的心坚硬起来,一层一层防护住。保持这样的距离就好。
“如果我说,是为了救你才受伤的,你看我的眼神,是不是可以温柔一点?”斐向寒的嘴角带著苦涩的笑容,他从未想过他会爱的这麽卑微。
岑竹的心猛然一跳,她不知道斐向寒说的是真是假,“你若真是救我,之前为何要打我一掌?”
本来照斐向寒的个性,他是不屑开口解释的,但他知道,若不说开,只怕岑竹心中永远会有一根刺,“我那时施术不是打你,是因为你後方禁制快崩毁,我怕你被禁制所伤,所以才用魔气你罩住保你周全,只是未料到灵气与魔气本就不相容,护住你的同时却也让你因此晕厥,而你晕倒同时禁制已崩裂,我伸出手强拖你走,却被禁制灼烧焚毁。”顿了顿,斐向寒嘴角绽出一抹笑容,坚定道:“只要能救你,别说一只手,就是拿走我一双手,我都无怨无悔。”
岑竹微微瞪大了眼睛,美眸一动不动地看著他,像是不敢置信,也像是不知所措,又或者,有那麽一点点,那麽一点点无法否认的,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