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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8.盛会3

  却说方才台下见赤蝮刚上台同那黄衫姑娘客气了两句竟然抽身离去,满座哗然,大家都意识到只剩下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家,已经有人开口,“我说莲华阁主,这姑娘功夫是再俊,只是让一个小姑娘来领导一众大老爷们,未免太过儿戏吧?”

  媸妍早已恢复了平静,缓缓开口,“你等又怎麽知道云英不行呢?她可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平时也协助我处理很多事务,行事有方,你又怎麽知道她做不来比你好?”

  一时底下人不知该说什麽,那起身上台的少年简直犹如老少爷们的救星。

  “臻儿?”

  白雷峰自己年纪大了,参加群英会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初时他奇怪自己儿子怎麽不上去打一打,等到最後剩下几个人争盟主之位了,儿子却上去了,他竟不知该说什麽是好!这个儿子的想法,他真是越来越摸不透了。

  最担忧的是,臻儿被人传为少年英豪,也跟他出身世家有关,可要对上刚才那不择手段狠辣老道的姑娘,恐怕……

  白宇臻见父亲担心,握了握父亲的手掌,示意他不用担心,他此时倒不怕打过打不过云英脸面如何,只担心日後若是事发,父亲能不能还认他……

  罢了,开弓就没有回头箭。

  白宇臻爽利大方的上场,引来了一片叫好声。

  当初白宇臻就是四大公子之首,後来几年四大世家的後人都销声匿迹,没想到如今这种时候又站了出来。

  如今武林人才凋零,武林风向又不是甚好,跟朝廷很僵。武功高深之流如同甘莫离岳洛水不屑於竞选盟主之位,而有志於盟主之位的正是一些年轻有为迈入江湖不久的青年,要是有世家出身的白少侠来做,倒是比不知正邪的莲华阁好太多了。

  毕竟莲华阁插手江湖事的态度,并不叫人愉快,谁知道自己家里是不是有几个莲华阁的耳目呢?

  白宇臻本身就一身正气,若不是当年那件事的影响,也是行得正坐得直的一代少侠,这与他本心有关,他本身就性子温润,与田天齐那种内心阴暗的人自然不同。

  白宇臻一身白衫,相貌俊朗,手执长剑,再加上自身的从容气度,老一辈一看便觉得这小子颇有用剑的风骨。

  “得罪了。”

  白宇臻告了一揖。

  云英也道,“今日奉家师之命,云英亦不会手下留情。”

  白宇臻了然,这自然是告诉他,她并不会特意放水,二人都要小心了。

  云英扬了扬眉毛,摩拳擦掌,她也很想和师父的头号种子选手一较高下。而今天师父默许她可以放开手脚,是不是说若是她赢了,也支持她去做盟主呢?想了想,顿时觉得兴趣横生。

  她从来都不介意活得更嚣张一些。

  云英一个漂亮的起势,人已经带著长剑杀了过去。长剑在她手中更像是一截柳枝,配合著她曼妙的身姿,但她并不乏劲气,这从她英气漂亮的眉毛上就看得出。

  如果说云英像是云彩一般漂浮不定,白宇臻便是那站定的青松。

  他的身姿剑法岿然不动,不变应万变,他出世以来家中的剑法教导他就是这样,一举一动,从剑法中融汇到平日的性情里,又从性情中影响著他的剑法。

  他的手臂腿脚坚如磐石,跟云英刁钻的身法更是形成强烈的对比,两人交手,看似绕著大树到处攀沿的蔓萝。

  天启剑诀於他如获至宝,从他第一天练起,就不敢有丝毫懈怠,遇到不解处,更是同岳洛水岳小川再三参详,受益良多。

  云英只见他身姿一定再定,剑法陡然变了几变,愈发取巧入套路,心中有数:重头戏来了。

  他不动则已,一动之下身形变幻,明明没有幻影,却让她恍惚片刻差点慢下来。

  云英不敢轻敌,只见她将长发一拨,卸下三只宝钗。

  她大喝一声“去!”

  三枚飞刀已经向白宇臻三大要穴飞去,他要全部躲开还真是不易。

  白宇臻也对飞刀大为意外,扬剑抵挡一枚,颈侧一歪避开一枚,剩下那枚无论如何都要避无可避,他急中生智:既然五岳镇河山都可以让山河变色,又如何不能以肉体为坚墙?

  他将全身劲力灌注於两指,竟生生去接住了那柄飞钗!

  云英接过弹回的那枚飞钗,长剑一挥斩向白宇臻近身。

  他方才劲力都灌注在手上,若是反应慢上半分,挨上这麽一剑,不死也残。

  头上汗水密布,几乎就想认输算了。

  可是不能输!若是他输了,云英当了盟主对阁主也是一样,可是他却是一枚废棋。

  他心念电转,就著接入手中飞钗的力道,和著自己内力的力道,又还回给她。

  那只飞钗对上长剑,不过抵挡缓上了一息。

  一息之间白宇臻已经调整好内息,飘後三尺。

  而云英反应奇快,挥剑挽了几个剑花,那两柄飞钗竟然被削成数十金针,毛刺般一波波袭来。

  此时底下众人看得呼吸静止:那女子邪门歪道颇多,但却是明著摆开来用,算不得暗器。且就说她那一手削钗成针的好力道,又有几个人能做到?又如何能抵挡?

  白宇臻避无可避,不得已道,“得罪!”

  整个人如同宝剑锋从磨砺出,气势锐不可当,一时竟分不出哪里是人哪里是剑。

  他的剑花亮成一片,呼啸出声,令人惊骇,悬刻间密不透风,且那饱实的气劲带动的周围风声猎猎,那毛毛针雨早已震飞出去,且都避开座下众人,飞向满座中空隙之处。

  云英还待再战,看见那些细针落脚之处,突然觉得无甚必要了,落落大方笑道,“白公子好俊的外家功夫。云英甘拜下风。”

  白宇臻不好意思的笑笑, 看向台下,台下有人怕媸妍会亲自出手,早已充作拥趸,“白少侠好俊的功夫!我等佩服之至!白少侠做武林盟主,我等心服口服!”

  白宇臻耳听著这些或真或假的赞叹声,站在高台上俯瞰各大门派,一时胸中尽是豪情,不由暗暗想道:或许我日後在阁主的治辖下,也能多做些事情。媸妍曾说过,复仇後会还他自由。不知他到时是否还能站在这里振臂高呼?

  正在此时,变故又生,只听远处传来一声,“且慢,在下也愿为武林的风雨未来尽一份心力!”

  众人皆以为压轴的会是那宣称打擂而来的甘泉宫宫主,都循著声音往後看去,却未想到,甘泉宫主早已被妖女摆平,反而按兵不动喝起下午茶,上台来的却是白云寺现任主持的师弟──了心。

  那和尚从容而来,足下轻点落於红毯上,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目不斜视,双目虎虎有神,原本有些燥气,也似乎给压在了佛珠之下。那模样气势,颇带著些“降妖除魔”之势,说不出的宝相庄严。本来就剑眉挺鼻,看上去更是极有气度。

  媸妍方才强作镇定,实则心乱如麻,一时神游万里,然则眼下不是走神的时候,她也不得不强自集中精神,见是那了心,不由皱了皱眉,走到还未下场的云英旁边,并不去看旁边的白宇臻,轻轻嗫动口唇,“他的功夫比之了空还要好些,看来了空是对我起了疑了。”

  “你对上他未必没有成算,他武功虽高,却容易动怒急躁,你只管积蓄功力引他逗他,百招内千万不要硬抗。待他失了章法必有破解之道。天启剑诀虽是君子剑法,然有什麽应变之策,也只能靠你自己了。”

  话虽这麽说,媸妍心里也没底。了心这时才现身,摆明了是已经观察了白宇臻前面的表现,要藏拙谈何容易?

  了心势在必得,见白宇臻过来作揖,道声得罪,二人便交上手。

  这二人都是一派阳刚的阳家功夫,谁也不曾占有克制地位。

  白宇臻是一反方才不动应万变的作态,变成了滑溜溜的鱼儿,窜来窜去只让对手的招式成了空,打在棉花上。而了心则是铁了心要速战速决,不给他逃避的机会。

  这二人目的相反,战况越发的火热。谁也达不到谁的目的。

  白宇臻心下暗暗焦急:他习练天启剑诀不足一年,想要出奇制胜胜过白云寺的高手,实在是太难了,眼下这麽耗下去,难保他自己不会脱力露出破绽。

  赵丹元一身金褐色绸衫,方才跟人赌了小白会胜,正为突然杀出的程咬金闷闷不乐呢,这才细看见台上和尚的模样,折扇猛摇了几下,两眼放光,比看到方才那些“妻姐”“妻妹”还要激动,大喊一声,“呦!一个帅和尚!”

  周围的武林人士此时心中早已安定,要知道,只要盟主不是莲华阁,不是女子,是武林世家还是光头和尚,是吃肉还是斋素,他们都未有意见!因此心情轻松之下,听到戏言均是忍俊不禁。

  胭胭陪他坐著,忍不住掐了他一把,“什麽时候改不掉你这嘴贱的毛病?仔细人家过来揍你!”

  赵丹元见台上了心那身手了得,讷讷道,“这不还有娘子保护我麽……”

  胭胭挑眉,“你呀……不要面皮!”

  说著见台上胶著,见媸妍目露忧色,她心中冰雪聪颖,当机咯咯小声八卦道,“再说他这也算帅?你是没见过过去的了尘,那才是仙丈法师的模样……”

  胭胭这麽说也没刻意要避著,了心听见这妇人言语心生不快,走之前师兄还提点说,了尘了情的事可能和莲华阁有关,他心生疑窦,此处闻听人言更是难受,不由生出一股无名业火来,连带著招式都越发急促焦躁了。

  这下正合了白宇臻之意。对方越是焦躁,他越是躲闪,对方越是进犯,他越是不被沾到衣角,这样打入棉花的感觉最是容易激起人的好胜之心。

  “白少侠也算是闻名遐迩的一代少侠,怎麽如此软弱不堪,连贫僧一招半式都不敢接麽?”

  了心面带嘲讽,朗朗将声音送出坐席。

  果然,席位窃窃私语,白宇臻固然能慢慢达到目的,但是这是竞争武林盟主,而不是单纯的比武,这样投机取巧,或许不能令人信服。

  白宇臻心中一凛,调整了个长长的呼吸,“也好,我便放开手脚,领教方丈高招!”

  作为鼎鼎有名的世家,这功夫流传下来通常是几代了,也未必会比白云寺的功夫差!白宇臻到底是年轻,还是被对方激起了好胜之心。

  了心见他站定,面露欣赏,手上却是毫不手软,先是打完一套金刚掌,步步紧逼,接著罗汉棍一挥拦住对方下盘,一记大慈佛手印便向对方拍去。

  这才是後招!

  白宇臻目光紧凝,心中跳的厉害,几乎是本能是以三山四水一招渡了巧力,卸去了对方那掌的威力。

  毕竟这种时刻,他若是再躲闪,未免落了下乘,难怪了心方才出言逼他!

  可他有所不知,这佛手印分上下两式,大慈为引,令人硬受其力,内力紊乱,大悲随後,令人心脉尽断,难以为续。

  眼见了心眉目一肃,如金刚怒目,手中再次结印,左左右右向他周身拍来。

  了心跟他并无纠葛,只为试探而来,未免太过毒辣。

  白宇臻方才已经使内力卸过气劲,眼下哪有那麽快?要麽硬受一掌,要麽回避,可是下盘已经被他预先堵截,罗汉棍飞旋,挡的他死死的。

  眼见自己要归於手印之下,他心里明白:了心并不知他是谁的人,必不敢伤他实实在在,这一掌说不得,会生生刹住,停在寸外。

  然後若是那样,即便他保住了功夫,又如何面对这一年的努力?如何完成阁主交托的事?还如何去继续找寻她?

  不!

  “臻儿!”

  白雷峰忍不住大喝一声,却见情形生变,少年几乎已经被逼到绝境,却不知怎的手腕一动,就生生缓解了对方的攻势!只是那麽一息之间的停顿,少年锋芒大盛,长剑幻化出数道剑气,如旭日朝起刺破地线,竟然生生杀出佛手印,剑气仿佛威力极大,但是却并没像他之前在假山那次带出沟壑。

  但是少年的面部风流而自信。

  了心皱眉,眉毛拧成川字,片刻,舒展开来,“我败了。”

  他本是高僧,也极有风度,败了就是败了。走近白宇臻,他认真的告了个揖首,正要离去,顿了顿突然转头道,“白公子,你资质上佳,又颇有慧骨,还请──好自为之。”

  和尚的身影离去,白宇臻被恭贺寒暄的人群湮没,他突然捏了捏拳头,兴奋的心血骤然冷凝:方才一时情急,他用了媸妍的紫藤擒拿手出奇制胜!才赢取了一息的时间,只是那和尚似乎发现了什麽……

  岳洛水若有所思,点头道,“资质不错,已经懂得收放自如,这才是真正的五岳镇河山,山河不变,沟壑自在胸中。”

  他不由叹息,“田天齐数年前就以天启剑诀对我,至死也不过修为平平,可见,君子剑在谁手中,剑与剑法却是最知道的。”

  他又看著杜皓然,“应变上倒是比你好上很多,你功力不差於我,却苦无招式。”

  杜皓然顿悟,“师兄说的不错,同等修为胜在招式瞬息万变,而高手对决则在於无招胜有招,我仿佛懂了那麽一些。”

  岳洛水见岳小川欲言又止,“乖徒儿,你的观後感呢?”

  岳小川脸色发青,“我是要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刚才雪菟过来说,妍儿有命,我们不请自来,山庄里没有我们的落脚之处……”

  岳洛水摇头,“妍儿还是那麽的记仇。”

  杜皓然叹息,“长夜漫漫,师兄师侄且陪我喂招好了,总比咱仨去喂蚊子的好。”

  赵丹元对媸妍一拱手,“多谢阁主美意,本侯看了好精彩一场比武。本侯无以答谢,只能提醒阁主,忠义侯大人有意邀请您三日後去府上赴宴,还请万事小心。”

  媸妍淡笑,“多谢侯爷的消息。胭胭最近劳动了不少事,这便随你回去,多歇些时日吧。”

  白宇臻做了盟主,媸妍了了好大一桩心事,送走了胭胭夫妇,心头一松,脸上原本淡淡的笑意终於笑到了眼底,她悠悠泡在花瓣里,好好洗了个澡。耳边却听郎阿里提醒道,“主子,子时快到了……”

  媸妍皱眉,“你给他下的什麽蛊?”

  郎阿里笑的好不阴险,“是‘欲蛊’的对头──‘不欲蛊’,顾名思义,若是他对你产生欲念,便筋脉逆行,痛不欲生。”

  媸妍点点头,“很好,你确定他喝下了那杯茶?”

  郎阿里道,“那是自然,我专门回头看了一眼,他是喝了的。”

  媸妍这才舒了眉,“这节骨眼上,还有很多武林中人歇在这里,我可不想生事。”

  顿了顿又道,“那蛊……他不会有事吧?”

  郎阿里有些不快,还是道,“若是吃了我给你的解药,便无事。若是他不听话,姐姐便不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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