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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大衍剑经上一共记载了五十招剑法,第五十招之下却只写了个题目「遁去的一」,其下一片空白。云知还自然感到奇怪,李萼华的意见是,暂且不用管它,机缘到了,也许就自然而然地出现了。云知还便安下心来跟李萼华学剑。

  由於这部剑经太难,所以李萼华每七天才教一招。按总数四十九剑来算,不论掌握程度,只是从头到尾学一遍,便需花去一年时间。

  云知还也不着急,白天一半时间修炼阳燧心法,一半时间琢磨大衍剑经,晚上便去几位师姐屋里吃饭,闲聊一阵,再回自己屋里读上一个时辰书,然後睡觉。这样重复个六遍,第七天去师父屋里赴那巫山云雨之约,一个完整的流程便走完了。日子虽然按部就班,无甚变化,却也充实惬意得很。

  一眨眼,又过了三个月。已是秋天时节,万物由盛转衰,云知还的心里也不禁有了些凄凉之意。

  华矜来信了,除了表示很高兴还没被少爷忘掉,说了些在学宫的生活之外,还提到了一个让他心中郁郁的消息。

  是关於碧荷的。

  原来碧荷的母亲一开始送她去云家,便是听说云知还好色如命,奔着做不了妻子,也能捞个妾室的念头去的。

  云知还果然不出意料,与碧荷有了肌肤之亲,但是他却根本没有娶妻的意思。

  碧荷母亲老大不乐意,经常逼着碧荷去跟云知还摊牌,向他要个名分。

  碧荷不愿勉强云知还,又因为最初就抱着私心算计而来,自然不免觉得对不起他,就有些郁郁寡欢、沈默寡言。

  云知还上回带了三位美貌师姐回家,消息很快就传扬开了。

  碧荷母亲也得知了他要去修仙的消息,她认为碧荷已经没什麽希望了,便给她找了户稍好一点的本地人家,准备把她嫁过去。

  碧荷在无奈之下,被母亲带回家里去了,自然就没去成学宫。

  云老爷派人去跟她母亲说,她母亲却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孩子读那麽多书没什麽用,委婉回绝了。

  大家都很无奈,却毫无办法。

  令所有人感到吃惊的是,在出嫁的当天,碧荷一个人跑了。她只带了几件换洗衣物,和离开云家时华矜偷偷给她的一点银子。

  至今也没人知道她跑哪去了,她的母亲,云老爷那边,都托了很多人去找她,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云知还手里拿着信,坐在门槛上,面朝着层林渐染的秋景,呆呆地出神。

  过去的许多事情从记忆深处涌了上来。

  在云家的日子明明离现在不远,但是不知为何,自从修仙之後,凡间的事情就像隔了一层迷雾,有时候远得他都有些想不起来了,跟过了一个世纪似的。此时那些记忆席卷而来,他满怀伤感,不知不觉地,竟已泪流满面。

  此时一个清脆略带调皮的声音传来,「云师弟怎麽哭啦,想家了麽这是?」

  云知还擡头一看,原来是罗节,正蹦蹦跳跳地走来。旁边是李萼华和申小卿。

  他忙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笑道:「确实是有点想家了。」

  李萼华脸上难得露出一点温柔之色,道:「想家也是人之常情。以云师弟的修行进度,大概用不着两年便可以回家看看了。」

  罗节吐了吐舌头,道:「小师弟,我们来是要告诉你一个消息。」

  云知还道:「哦,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李萼华道:「不好也不坏。我要和罗节出去一趟,有新的任务,大约要一个月才能回来,所以来这里告知你一声。」

  云知还目光不由看向了申小卿,道:「小卿师姐不去吗?」

  李萼华道:「师父去後山闭关了,我想着你一个人在这,也没个人监督指导你的修行,便决定把小卿留下来,反正也是个小任务,不用去那麽多人。」

  云知还想到这下就剩自己和申小卿两人了,心中不由涌起了一阵喜悦,笑着道:「那就祝两位师姐早日得胜归来。」

  李萼华见已交代完毕,她是个果断的性子,也不多说,拉上罗节,便准备走了。

  云知还忙把她叫住,回屋里草草写了两封信,交到她手里,道:「麻烦师姐帮我寄回云家去。」

  李萼华答应一声,与罗节乘着飞舟去了。

  云知还目送飞舟远去,一会儿,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旁边的申小卿,嘻嘻笑道:「师姐,就剩咱们两个了。」

  申小卿不知想到了什麽,玉面飞红,说了一句「我去看看饭好了没有」,便飞快地跑了。

  幸好,晚上一起吃饭之时,云知还除了一如既往地跟她开几句玩笑,倒也没做什麽出格的事情,申小卿不禁放下心来,安心地睡了。

  翌日,云知还在峰顶练了半天的阳燧心法,吃了点干粮,想起李萼华走之後,没人教他新的大衍剑经,便把前面的从头到尾复习了一遍。之後便有点无所事事起来。此时他已进入人息境修习阶段,这阳燧心法不能说没用,但是效果甚微,练上十天还不如他跟绦云仙子双修一次,所以李萼华一走,他便没有了继续练下去的兴致。

  他站起来活动了下身体,打了个呵欠,走到申小卿身边,细细观赏了一会正全神贯注於行功的师姐。见她盘腿端坐,面容沈静,比起平时纯真羞怯的模样,另有一种风情。云知还想伸手抱一抱她,但也知道这时申小卿不宜受到惊扰,便忍住了,隔着如镜屏障轻声说道:「小卿师姐,我先下去了。晚上再见。」

  云知还下到山腰,见到处空荡荡的,渐生寂寥之感,不禁想到:不知道大师姐现在到哪了,有没有想我?想着想着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又见院子里的蔬菜被秋阳晒蔫了,花叶无精打采地垂下,便去屋後提了一桶水,一棵一棵地全浇湿了。看看无事可做,便回了屋里。

  他想,还是看书吧。此时他已经把书架中下层的书通读了一遍,便把专用於找书的梯子搬过来,爬到上面,随手取了一本《先秦修真流派概述》,正要下来,谁知梯子啪地一下,竟被他踩断了一级,身子急跌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左脚往梯子上一蹬,翻了个跟头,双足已稳稳当当地落地。

  他不由微觉得意,走过去把连遭两脚之厄已断成两截的梯子捡起,叹气道:「梯兄啊梯兄,想不到我第一次使用武功,竟是用在你的身上,真是对不住了。」便把梯子残骸收到屋後,准备晚上拿到申小卿处烧了。

  他回到屋里,舒舒服服地斜躺在椅子上,开始看书。正看到说彭祖精通房中之术,所以活了八百多年,暗暗估计自己能不能活到他一半的岁数时,门口处光影一动。他擡头一看,原来是申小卿一脸沈思地走进来。

  云知还一阵惊喜,站起来笑道:「师姐,你怎麽下来了?」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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