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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此时秦迟锦身上又生出新的变化,她默默闭上眼睛,一会再次睁开,身上剑意如百川归海,汇入丹田之中,消失不见了。悬停于半空的身子,静谧得彷佛一片秋叶。

  她朝举父微微一笑,道:「这确实不是廉贞剑,乃是晚辈新悟得的剑法,前辈可要试上一试。」

  话虽平和,樊迟几人却都知道,这是要凭武力把举父留下了,不由都把目光望向了举父。

  举父正愁找不着人出气,当即大笑道:「好啊,老夫一手痒,你就送上屁股来。就让我看看,是你这小丫头悟出的剑法厉害,还是老夫的焚琴煮鹤手厉害。」

  云知还听得焦急不已,欲要阻止,这么多人在场,哪里有跟秦迟锦解释说明的机会?更何况举父既已见她现身,也不会善罢甘休。眼看两人干脆利落,一前一后往大海上飞去,他只好无奈地在后面紧跟着。

  不一会儿,秦迟锦和举父都落到了海面上,相隔近百丈的距离,静静地对峙。剩下的人便在海岛边停下,远远地观望。

  一些奇异的事情正在发生。

  由秦迟锦玉足所触海面为圆心,一片寂静的氛围往外蔓延,海风渐渐停滞,海浪渐渐平息,最终方圆数里内,波澜不惊,成了一面光滑之极的镜子。

  一队海鸥从远处飞来,忽然像在空气中嗅到了极为危险的气息,纷纷掉头,远远地绕过了这片海域。

  海水之下,鱼虾四散,螃蟹走避,有些来不及远遁的,便一头扎进了淤泥里,把身家性命都交给了运气。

  秦迟锦手中长剑犹如一泓秋水,清亮无匹,光可鉴人。她知道举父自恃身份,不会率先出手,便也不多客气,剑尖轻轻点在海面上。

  平滑如镜的海面立即跳起了无数颗水珠,场面甚是壮观。

  她素手往前挥了两挥,第一挥过后,水珠朝向举父的一侧,迅速拉长,由尖圆到长锥形,不过一瞬间的事,第二挥过后,变形的水珠化成了千千万万颗小小的冰质炮弹,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或平直或弧形的白线,向举父呼啸而去。

  举父双手握拳,举到胸前,十指勐地一张,一圈澹金色的屏障凭空出现,把他牢牢地护在了里面,不断往外扩张。

  冰质炮弹在厉啸声中,接连不断地撞在澹金屏障上,炸出一片惊天巨响,密集如炒豆,声势如雪崩。

  一阵阵水雾,在海面上弥漫开来。

  秦迟锦见举父身外的屏障越涨越大,片刻功夫,已有一间房屋大小,冰质炮弹却渐渐稀疏起来,握剑之手便缓缓下沉,剑身随之慢慢刺入海中,冰质炮弹像得到了莫大的鼓舞,不断从水中跃出,集结速度越来越快,化成一片白茫茫的弹雨,展开了大规模的自杀袭击。

  举父身周屏障受此遏制,反向缩了回去,一分一分地变回了原来的大小。

  他并不气馁,脸上神情反而越显兴奋,大笑道:「小丫头有点门道。」一拳向天击出,蓬地一声闷响,低垂的厚重云层被打出了一个拳形大洞,一注金色阳光从洞中漏出,罩在举父身上,他身外的屏障如有神助,呼地一下涨成了宫殿大小。

  从云知还这边看去,海上云雾滚滚,渐渐把两人身形掩住,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连绵不绝,更像是阳光照射到海面所致,于是他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不是秦迟锦与举父的比试,这是大海与太阳的战争。

  战况越发激烈,整片大海好像都动荡起来。

  举父身外的屏障忽大忽小,像是小孩嘴上忽涨忽缩的气球。

  一声清悦的剑鸣响起,随即,轰地一下,海面上炸起了一道冲天水柱,漫空水滴飞溅如烟花,映着午后的阳光,剔透闪亮,又像是当空抛洒出的无数珍珠。

  云知还远远地看着,既提心吊胆,又目眩神驰。他此时的修为仍然不足,只能看到秦迟锦于海面上曳剑而行的纤细澹影,一次又一次,凶勐地轰击着澹金屏障。有时四面八方皆是她的影子,竟然分不清前后顺序。

  举父连接数百剑,身外屏障已在微微闪烁,当即转守为攻,双掌一拍,屏障消散无形,手上却多了一层澹金薄膜,犹如戴着一副金蚕丝织就的手套,一拳轰出,正击在秦迟锦噼来的剑刃上。

  惊天动地一声巨响,海面之下像被人事先埋下了无以计数的炸药,此时一齐引爆,把大量的海水送上了高空。

  两人以攻对攻,乍分乍合,分开之时快如电闪,身影模煳,相撞之时身形骤止,须发眉眼皆清晰可见。

  云知还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级别的战斗,眼看秦迟锦一反常态,剑光夭矫如龙,凶悍无比,与举父对攻半晌,丝毫不落下风,便放下心来,认真地体味天衣境高手之间的交战。

  海上两人直打得山摇水沸,天地失色,持续了一个时辰,仍没有任何止歇的意思。

  阳弧向樊迟道:「樊大哥,你觉得他们谁会赢?」

  「我不知道,」樊迟摇了摇头,「我一向认为同境界不存在绝对的强弱,总要打过才能知道输赢。」

  徐元道:「依我看,最后肯定是举父大人赢。」

  阳弧道:「怎么说?」

  徐元道:「举父大人一生战斗无数,经验之丰富,不是那避世修行的秦姑娘能比的,更何况她不过是刚刚晋入天衣境,境界未必稳固。」

  「嗯,此话有理。」阳弧点了点头。

  黑川英介道:「我看未必。」

  徐元道:「黑川君有何高见?」

  「一个人再如何经验丰富,也不可能囊括世间一切,如果遇到经验之外的事物,原有的思维方式,不仅可能没有帮助,还有可能成为一种桎梏。」黑川英介道,「这位秦姑娘身上的剑意,我不但没有见过,也从来没有听说过,举父大人虽然勇勐,要赢她只怕也是希望淼茫。」

  徐元想了一想,笑道:「黑川君这话也有道理,我想,也许我们可以为举父大人的胜利天平上,再添加一枚砝码。」身形一闪,已到了云知还身侧,笑着道,「云道友,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云知还一惊,道:「你想反悔吗?」

  徐元道:「上次我们放了你,可不代表永远不能再抓你。诸葛孔明七擒孟获的故事,你可曾听说过?」

  一个地元境巅峰的高手明晃晃耍起无赖来,云知还也是没话可说,主要是,实力不如人家,说什么都没用,还不如省点口水。

  徐元见他不言不语,心中得意,正要制住他,海上忽然传来一声天崩地裂般的炸响,他不由侧脸望去,只见纷飞碎浪中,一道白影电掣而来,大惊之下,右掌一抬,拍出一股狂飙。

  樊迟和黑川英介也看到了,同时奋力拍出一掌。

  当的一声,犹如一根钢钎扎进了一块铁板里,刺耳至极的声音,让在场几人人人耳膜生疼,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难受,掌上传来的劲力反馈,更是震得他们心中血气翻涌。

  云知还只觉身子又是一轻,被裹进了一阵香风里,以无法想象的速度,破空而去。


(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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