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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人息境的比赛只有一场,锣响过后,便极有默契地,从双方阵中各飞出一人来。

  南朝此次的优胜者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名叫阮青红,圆圆的眼睛,白净的脸蛋,看起来仍然稚气未褪,有些羞怯似的,目光微垂,紧紧握着手中的长剑。

  在她身前不远处,站着一个二十左右的青年男子。他显然没想到自己的对手竟如此柔弱,简直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跑,顿时生出轻蔑之心,笑道:「怎么,南朝没有男人了吗?竟然需要你一个小女孩来打头阵?」

  话音未落,一道雪亮的剑光飙至,他急急往后一闪,落足之时用力过勐,踏进了水里,把脚上鞋袜尽皆弄湿,不禁又惊又怒,喝道:「小丫头竟敢偷袭,找打!」拔剑在手,揉身而上,刷刷刷刷,一连十九剑,剑剑皆往小姑娘身上要害招呼。

  云知还见了大摇其头,向左边坐着的申小卿道:「此人出自何人门下,他们门派收徒,难道不看心性人品的么?」

  申小卿道:「这人名叫范庭生 ,他师父是无愁谷的无忧居士。」

  云知还笑道:「有这么一个徒弟,他师父恐怕是无忧不起来。」

  右边坐着的李萼华道:「这也未必,要是他师父是个只在乎输赢的人,恐怕就快要笑出声来了。」

  云知还吃了一惊,往场中看去,只见一团剑光把阮青红牢牢裹住,小姑娘左冲右突,犹如困在茧中的幼蝶,使尽浑身解数,仍然不得破茧而出。

  他惊讶道:「想不到这个范庭生人品不怎么样,一手剑法使得倒是不错。」

  李萼华道:「蛇有蛇道,鼠有鼠道,人品不好的人,自然也有他们修行的门路。若是修为高的全是好人,这天下就不会有这么多纷争了。」

  云知还点了点头,忽听一阵海啸般的惊呼声响起,他凝目瞧去,只见一柄银光闪闪的长剑飞天而起,这一会功夫,阮青红已经败下阵来。

  他正心中惋惜,却听啪地一响,范庭生打了阮青红一记耳光,得意洋洋地道:「小丫头,今天给你长一个教训,下次还敢偷袭本大爷……」语声忽然中断了。

  只因全场死一般地寂静。

  随即,潮水般的谩骂声汹涌而来,把他吓了一惊,有点不知所措地望向了己方平台。

  台上的司马长平和柳清园脸已经黑了。

  云知还与周围的人群一样,勃然大怒。

  罗节见阮青红被这一记耳光打得愣住,脸上浮起一个红肿的掌印,眼眶中已有泪水,忙飞出去把她扶了回来。

  载满妙龄少女的大船上,两个稍微年长的对看了一眼,一个对另一个道:「现在怎么办?」

  另一个面露犹豫之色,最终一咬牙,道:「我们只按规定的做,其他事与我们无关。」

  两人带头鼓起掌来。

  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从大船上传出,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整齐,夹杂着欢呼喝彩声,持续了三十息时间,才暴雨骤息般消散不见。

  范庭生有此撑腰,胆气渐复,朝四方拱了拱手,施施然地回到了己方台上。

  这下,连于红初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绛云仙子道:「他们这也欺人太甚了。」

  到场的几个大人物大都点头表示同意。

  只有李天臣和陈婴元仍然面色如常,不置可否。

  于红初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扬声道:「大家静一静。」

  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南边鼓噪的数万人都静了下来,一齐望向台上站着的风华绝代的女子,只看他们脸上愤慨的神色,于红初要是喊上一声「开战」,他们恐怕能立即向北朝众人冲杀过去。

  于红初却只是道:「比赛继续,请下一位选手出场。」

  他们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过了一会,又渐渐恢复了平常的样子,与身边的人小声地交谈、议论。

  云知还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下来,见罗节已经运功帮阮青红治好了脸上的伤,不由想道:还好没什么大碍,不然这场面恐怕要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境地了。

  这时从北边的平台上飞出一个十七八岁、身着锦缎长衫、相貌平平无奇的男子,拱了拱手,道:「在下郁清流,有请顾玄顾道友指教。」

  台上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云知还奇道:「这人什么来历,很厉害吗?」

  李萼华道:「恰恰相反,这是他们地元境初阶组实力最弱的。」

  云知还恍然道:「他们这是要玩田忌赛马啊。」看着己方飞出的顾玄,只觉得他目朗神清,仪表不凡,不由叹道:「这位顾道友一看就是了不起的人物,被对方如此消耗掉,确实有点可惜了。」

  申小卿担心地道:「师弟,你还有闲心操心别人呢,你知不知道你要面对的对手是谁?」

  云知还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肯定很强,不然拿不了北边的第一。」

  申小卿道:「他叫司马盛光,是司马长平的嫡长孙,精擅祖传的八方狂战刀和锁神指,听说一百招内,就拿下了此次的头名,你说厉不厉害?」

  云知还道:「厉害。」

  申小卿见他嘴上说着「厉害」,面上神情却没什么变化,不由心急起来,把目光望向了李萼华:「师姐,你来说一说他。」

  李萼华道:「师妹别急,小师弟只是不想乱了自己的阵脚,话是听进心里去了的。」

  师姐都这么说,申小卿只好按捺下焦躁纷乱的心绪,去看场中顾玄和郁清流的比试。

  顾玄手中并无固定的兵器,或刀或枪,或扇或剑,或鞭或戟,视对方招式的不同,随手在虚空乱抓,总能恰到好处地抵挡反击。

  他攻少守多,状甚轻松,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这是在观摩对手的功法招式。

  没有对手的压制,郁清流轻轻松松就把师父所传的飞絮剑法发挥出了十成十的威力,可惜翻来覆去,使了两遍,仍然未能碰着对方的一片衣角,自觉无颜再打下去,便跳开收了手,抱拳道:「顾道友修为之精深,实在令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再打下去也不过自取其辱,在下认输了。」

  顾玄笑道:「郁道友不必过谦,尊师所创飞絮剑法,实有超脱凡俗之处,若有一天尊师能与郁道友一齐加入我修共会,把盏更酌,论道彻夜,想来必是人生一大快事。」

  郁清流大感尴尬,若不是见到顾玄脸上神情甚是诚恳,几乎要以为他是在故意令自己难堪,忙虚应几句,急急飞回了己方台上。

  这一场比试,顾玄赢得可谓漂亮之极,南朝官员、修士还有所矜持,围观百姓可顾不了那么多,欢呼叫好之声,惊天动地,可要比不久之前那一艘船上的少女热情得多了。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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