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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在花道培训班上课,是要支付学费的。

  每堂课两小时,收费三百元。以这个城市的收入水平,属于偏贵。

  毕竟这是一种小众爱好,不单要有一定的经济基础,还要有大量闲暇时间,才有能力专注于此。

  我报名加入的时候,这个班总共只有十多个学员。绝大多数都是家庭主妇,只有我和另外一个老头是男性。

  老头要带孙子,时不时缺课,害我几乎成为惟一的男学员。

  坦白说蛮尴尬的,完全没有被异性包围的幸福感。虽然其中有几个女学员姿色尚可,但并未达到吸引我的程度,何况当着班花的面,我更加不敢有丝毫轻浮之举。

  班花本来不好意思向我收学费,但我坚持支付给她。

  我对她说,开设花道班是你的梦想。在这个浮躁的时代,人人都忙着赚钱,勇于坚持梦想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以纯粹的艺术为梦想的人,更是凤毛麟角。所以我给你的不是学费,而是我的一片心意,以此表达对你的崇敬和支持。

  这话说的非常真诚,而且我不光是说说而已,别人都是按照低、中、高三个阶段,分期支付学费,只有我一个人是一口气预付了全部课程。

  班花虽然没有因此就千恩万谢,但我看的出来她心里十分感动,觉得我是个言行如一、最最支持她实现梦想的人。

  很可惜,她错了。

  这是我计划的一部分,先极力鼓励她迎难而上,把她捧的高高的,令她潜意识里无法接受失败,更不能接受退缩。

  然后再暗中给她制造困难,将她一步步推到进退两难的处境,从而落入我的掌心。

  我报名之前就旁敲侧击打听过了,班花开的培训班学费虽然偏贵,但其实并不赚钱。

  因为她要租场地授课,还要装修和筹备各种器材,这些花销比她一开始预计的多的多。

  此外就是花束本身的来源,由于她表弟开的那个花店经常有存货卖不掉,对他而言是“废物”,正好可以免费给她使用。

  但有时候遇到节日,生意特别好,店里的存货都卖光了,她就要到其他花店去买花,成为额外的开支。

  幸好这种情况比较少见,所以班花的如意算盘是,目前向十多个成员收取的学费,大致能维持收支平衡。将来随着学员数量的增加,就能逐步赢利了。

  过了两三年,班级的规模进一步扩大,说不定会从一个变成两个,两个变成四个。初期毕业的学员中肯定有人愿意留下来,成为新的花道老师。

  那样子就可以从花道培训班,升级成为花道培训学校,向更多地区招收学员。

  到那时她会辞去中学教师的工作,专心致志的经营自己的学校,把它打造成全国最好的品牌。

  这就是班花的终极梦想。她曾经在微信上,充满憧憬的向我描述过。

  我没口子的称赞她,其实心里偷偷发笑。

  有艺术气质的人,总是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了。

  报名上课两个月之后,我开始暗中使坏。

  本市有两家婚庆公司,和我所在的国企有业务合作关系。我向这两家公司的老板暗示,以后为客户举办婚礼需要用鲜花时,尽量从班花表弟开的那家花店进货。

  这样一来,花店的生意额大幅增长,几乎每天都卖的精光,没有多余的存货免费出让了。

  班花自掏腰包买花的情形,一下子变成了“新常态”,不仅经济上带来压力,有时候为了买花不得不跑来跑去,也是蛮累人的。

  于是她和表弟商量,想要直接从批发商那里以成本价进货。

  然而她需要的量仅仅用于上课,相对而言并不多,达不到批发的标准,所以只能请表弟帮忙,每次多批发一些转让给她。

  问题是表弟现在尝到了甜头,花店本身就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他觉得多进的这些货,完全可以用市场价卖出去,干嘛要以批发价转让给表姐呢?

  看在亲戚的份上,偶尔帮忙几次没问题,长期这么干未免太吃亏了。而且之前已经免费提供了那么多存货,算的上是仁至义尽了。

  没多久班花就忍不住向我吐槽,说表弟不够仗义,每到周末要拿货时就诸多推脱,有一次还自作主张把她预定的花卖掉了,害的她差点上不成课。

  我当即拍胸担保,说我有办法帮她进货,她喜出望外的答应了。

  几周后我假装“不小心”被她发现,我并无额外的进货渠道,其实是跟她一样去其他花店买花,再倒贴差价转让给她。

  班花的自尊心很强,自然不肯让我再这样子帮她,执意把钱退给了我。

  我假装惭愧的向她道歉,然后很诚恳的说我之所以这么做有两个原因,第一是生怕你难以坚持下去,半途放弃了梦想。

  虽然这是你的梦想,跟我并没有直接关系。可是你也知道,我本来是个文艺青年,因为种种缘故放弃了文学梦,为此感到终身遗憾。这段时间看到你这么努力的为梦想奋斗,我的心灵受到极大的震撼,很想看到你成功。

  我这是在你身上,寄托了我自己的梦想。你要是能成功,就好像我也成功了一样,能够弥补我的缺憾。

  第二是因为通过这几个月的学习,我本人也深深喜欢上了插花艺术。假如你的培训班开不下去,以后我去哪里满足这个爱好呢?为了我自己考虑,当然要帮你一把。

  班花再次被我的花言巧语打动了,双眼微微有些湿润,语气却非常坚定的叫我放心,说她无论如何不会半途而废,一定会把培训班延续下去。

  这个非理智的承诺,令她在经济上继续承受损失。本来她可以做到收支平衡,现在由于要用高价买花,收支之间开始出现了缺口。

  虽然缺口不算太大,每个月也就几千元,但她不得不用工资收入去补贴,导致用于家庭的花销有所减少。

  她老公原本就不太支持她开培训班,之前收支平衡时还能容忍,现在变成了赔钱的生意,反对的态度一下子激烈了起来。

  如果说之前夫妻关系的不和谐,是隐藏在水面下的秘密,不为外人所知;那现在就是秘密浮出了水面,再也无法掩盖下去了,至少是暴露在了我眼前。

  当然,两人尚未吵闹到一拍两散的地步,但裂痕是十分明显的。班花赌气不再发夫妻合照秀恩爱了,平时聊天偶尔提到他时,也都是面露讥嘲之色,以“那个没艺术细胞的土包子”来称呼他。

  相比之下,很有艺术细胞的我,越来越赢得了她的好感。

  我们不单聊的越来越频密,说话的方式也越来越随便,尤其是在微信上输入文字时,时不时都会有些无伤大雅的打情骂俏之语。

  可是在面对面聊天的场合,她就没有那么放的开了,开玩笑都是适可而止。如果我试图更进一步的撩她,她就会巧妙的岔开话题。

  我一点也不着急,耐心的等待机会。

  又过了两个月,夏季到了。白天烈日高照,夜晚也闷热无比。

  周六的夜晚,我照例到培训班上课。

  和往常一样,班花先展示了某种插花艺术的造型,讲解了十来分钟后,就叫学员们各自动手,以这种风格为基础,加上自己独有的创意,来塑造今晚的作品。

  我故意磨磨蹭蹭,先后布局了好几种造型,又逐一推翻,导致进度大大慢于旁人。

  到晚上九点半,其他学员的作品全都完工了,班花分别进行了指导和修正,她们清理完器材就都回家了,室内只剩下我和她单独相处。

  “哎,你今天怎么啦?动作这么慢!”

  班花走到我身边,嗔怪的蹙起了眉头。

  “慢工才能出细活嘛。”我一语双关的说,“要是太快交货给你,就没法保证质量了。”

  班花俏脸微红,白了我一眼:“少来!我看你根本是心不在焉,在开小差。”

  “没有啊,冤枉……我一直在很专注、很用心的塑造作品。”

  “是吗?好像看不太出来哦……你塑造的是什么主题?”

  “老树盘根。”

  班花啐了一口:“你正经一点好不好?”

  “我很正经呀。瞧,这个粗大的主枝,代表落叶归根的游子,飘泊多年后,回到了家乡的土地上。”

  我煞有介事的解说:“旁边那个纤细的客枝,代表游子的梦中情人。他非常牵挂她,所以尽力向她倾斜。”

  “哦,那这些绑在周围的藤条是什么意思呢?”

  “表示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藤树相连;藤树两缠绵。”

  这是《铁血丹心》的两句歌词,罗文和甄妮唱的,学生时代我们人人耳熟能详。

  班花显然听懂了我的暗示,但却假装听不懂,若无其事的说:“如果是这个主题的话,就要用柔性的手法来表现。你绑的太生硬了,不应该这样绑。”

  她说完就坐了下来,开始修正我的作品。

  按照规矩,我站在她身后,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个规矩的本意,是要学员认真观摩学习老师的手法。而我则视为是近距离观摩她本人的良机。

  今晚她穿的是一件浅绿色无袖连衣裙,两条白皙的胳膊裸露在外。从我这个角度望过去,可以轻而易举瞧见她光洁的腋窝。

  当她抬起右臂调整主枝时,腋下就像不设防的城市般完全敞开,里面的黑色文胸顿时落入眼帘。

  我的视线老实不客气的钻了进去,贪婪的逡巡了起来……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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