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星期五，夜，十点。

　　路家杰，江南省海州市的一位商人，正在一家豪华酒店的高级套房内穿着衣服。

　　今天晚上，他招待了一个从邻省来商谈合作的生意伙伴。一场宾主尽欢的丰盛的宴席之后，自然便是饱暖思淫欲。路家杰找来了几个条件和手艺都很出色的姑娘作陪，务求要让作客的生意伙伴满意。而他自己，则只是找了一个按摩手法很不错的姑娘，为他做了全套按摩。他今年已经五十二岁了，身体在年轻时又有些被透支。所以，现在的他，虽然精神状态还算可以，但在性事方面，已经并不怎么注重了。出来玩的时候，也多半都是要一个按摩手法最好的技师为他做货真价实的按摩，帮助他尽可能多地消除全身的疲乏。这对他来说，比让自己的下半身狠狠地发泄一次两次要更加舒服、畅快。

　　穿好了衣服，路家杰施施然出了门。生意伙伴今晚就下榻在这家酒店，和他寒暄了一通，约定好明天见面的时间之后，便告别去了车库。司机载着路家杰一路安安稳稳地回到了别墅区大门口，他便让司机先行把车开进去，自己步行走完剩下的一小段路，权当是忙里偷闲的锻炼一小会儿。

　　还没走出几步远，路家杰看到了一辆熟悉的奥迪A3开了过来。那是他女儿路晓彤的车子。路家杰在三十岁的时候，娶了小他十岁的姑娘秦雨岚。半年之后，妻子为他生下了女儿路晓彤。这个女儿很聪明，却并不怎么喜欢学习。路家杰倒也不强迫她，平时学不学的无所谓，只要考试成绩不要太差就可以接受。不过饶是如此，当年提前上小学的路晓彤还是考上了邻省的一所末流985 大学。本科毕业之后，也懒得考研，回到家乡海州，在一家本市小有名气的公司找到了一份工作。收入算不上太高，但胜在工作清闲。她用自己从小攒到大的压岁钱买了辆小奥迪，几乎每周都会开车出去玩，倒也算是逍遥快活。

　　路晓彤身材高挑，眉眼动人，是个实打实的美女。她的丈夫，是本市一家知名企业前掌门人家的二儿子，名叫岳洋。在他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分别大他十二岁和八岁。岳洋和路晓彤是大学时相差三届的学长和学妹，在路晓彤刚刚大一的时候便确定了恋爱关系。不喜欢商场争斗的岳洋在大学毕业之后从家里拿了一笔钱，开了一家跟家里生意没什么关系的小运动城。哥哥和姐姐看到他想自己单干，也帮衬了一些。两三年时间下来，生意倒也算红火。而就在路晓彤大三期间，岳洋的父母开车时出了意外。那段时间里，路晓彤一直陪伴在岳洋身边，岳家的大哥大姐对这个小弟媳也很认可。所以等到路晓彤毕业之后，两人便在岳家大哥的操办下迅速地结了婚。而二人的家，也安在了路父路母所居住的别墅区。由于父母过世，大哥和大姐又忙于生意，岳洋几乎是把心思全放在了媳妇家这边。平日里对老婆好，对岳父岳母也很是关照和孝顺。有这么一个不是儿子胜似儿子的好女婿，路家杰和妻子秦雨岚也非常安心。

　　话说回来，眼看着女儿的小车开到了自己身边，路家杰招了招手。车子在他身边停住，车窗落下，女儿那张青春活泼的脸蛋出现在路家杰的视野里。

　　「闺女，这么晚还出门，干嘛去啊？」

　　「有几个朋友约着出门，晚上出去玩。」

　　「晚上在外面睡？」

　　「是啊，我跟洋哥报了备的。」

　　「那你注意安全，都这么晚了。」

　　「放心吧，爸，其实就是好长时间不见的闺蜜，在一起说说话聊聊天。我现在直接去酒店，我们晚上就在房间里玩。」

　　「那行，开车慢点。」

　　「知道啦，天有点凉了，你也快点回家吧。」

　　一车一人交错而过，小路上很快又恢复了寂静。

　　路家杰开门，进屋。刚刚脱了鞋，楼上便传来了脚步声……抬头一看，是妻子秦雨岚，穿着睡袍，头上包着一条毛巾，看起来像是刚刚洗完澡。

　　「回来了？」

　　「嗯。」

　　「事情还算顺利吧。」

　　「挺顺利的。哎，你今天这么晚才洗澡啊。」

　　「啊……嗯，晚上出去散步了，回来的有点晚，洗澡也就晚了一些。」

　　秦雨岚来到门口，放好路家杰的鞋子，又接过他脱下来的大衣和外裤。两个人一边上楼，一边聊着。

　　「你这是……开始锻炼了？」

　　「是啊，好歹四十多岁的人了，不年轻了，也应该注意保养了。」

　　「好啊，早点开始保养，别像我似的，五十岁的年纪，六十岁的身体。」

　　「你和你的那些朋友，也可以尝试去一些可以锻炼的地方玩嘛。比如游泳，我看就不错。正好那里年轻小姑娘多，露的也多，你们应该会感兴趣的吧。」

　　「瞧你说的，我们哪有那么饥不择食啊。再说了，就我现在这个身体，哪还敢到处随便玩。倒是你，最近几个月的气色确实好了不少，看得出来锻炼的效果了。」

　　两个人走进主卧，秦雨岚拿着路家杰的大衣，往衣帽间走。路家杰来到床边坐下，耳边却飘来了妻子幽幽的声音。

　　「这么多年了，我还以为你只是单纯厌烦我了，所以才出去玩。」

　　路家杰楞了一下，看着衣帽间的门，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怎么会厌烦你呢？我只是……有点找不到我们当初之间的那种热情了。而且，我这个身体现在也确实有些力不从心，出去的时候，绝大多数也都是单纯的按摩，那方面的事儿，好久没有过了。」

　　已经挂好衣服的秦雨岚走出衣帽间，冲着丈夫微微一笑，说：「开个小玩笑而已。我明白，也理解。二十多年了，不也都过来了。你出去做什么，我不管，反正你也一把年纪了，自己心里有数。但是就像你说的，你的身体现在确实需要锻炼和调养了。」

　　「嗯，你跟我说的那个……游泳什么的事情，以后我可以尝试着做做。如果身边有别人感兴趣，我还可以找人搭伙儿。」

　　「那你最好说到做到。」

　　「一定。一定。」

　　「回来之前，在外面洗过澡了吧。」

　　「洗过了。」

　　「那就上床吧。时间不早了，该睡了。」

　　路家杰也换上了睡衣，熄了灯，夫妻两人并排躺在了床上。

　　「对了，我刚才回来的时候，在大门口碰到晓彤了。」

　　「哦？她又出门去玩了？」

　　「是啊，你知道她经常出去玩的？」

　　「之前有过几次，只不过你三天两头的不着家，不知道罢了。」

　　路家杰把头往旁边侧了一下，说：「我怎么感觉……你今天对我的怨念好像格外的大。」

　　「这怎么会是怨念呢，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我就算是再忙，也忙不了多少年了。等过了六十，如果晓彤他们两个愿意的话，我打算就把生意交给他们俩来打理了。到时候，你想要做什么，想去哪儿，我都陪你。」

　　「……好。」

　　听着妻子淡淡的回应，路家杰心里升起了一股惭愧。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外面忙于工作。家里的事情，几乎都是妻子一手操持的。当年结婚的时候，秦雨岚刚刚从艺校毕业。如果按照她的自身条件来讲，她很有希望成为一个出色的笛子老师甚至是演奏家。可是为了家庭，女儿出生之后之后，秦雨岚就成为了一个全职的家庭主妇。虽然，随着路家杰的生意越做越大，家里的条件也越来越好，到如今已经拥有了过亿的财产。但是，他在家陪伴家人的时间，也变得越来越少。路晓彤上了中学之后，路家杰就从来没有见过女儿的老师，甚至连老师的姓，他也只知道班主任的。对女儿尚且如此，对妻子的关怀和陪伴就更少了。就像是秦雨岚刚才说的，路家杰经常性的不在家，有的时候甚至会以月为单位。女儿还在家的时候还好。女儿上了大学之后，就更孤单了吧。这些年来，秦雨岚都没有抱怨过什么。今天，对她来说已经算是一次发泄了。

　　想到这里，路家杰轻轻地握住了妻子的手。

　　「我觉得，我应该跟你说声对不起的。」

　　「没关系，如果没有你在外面打拼，我们家也不会过上现在的生活。鱼和熊掌不能兼得，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以后……我……我多抽出时间陪你。」

　　「你要是真的有时间的话，那当然好了。不过如果没有的话，你也不要勉强自己。老夫老妻了，也没那么多热情，身体健康，日子能过好才是真的。」

　　「我一定争取。」

　　房间里又陷入了一片静默之中。过了一会儿，路家杰觉得自己似乎一点困意都没有。看看身边，妻子已经背对着她，呼吸变得平稳起来。路家杰索性暂时先不睡了，他想了想，便拿起了手机，给女儿路晓彤发了一条微信。

　　「晓彤，到酒店了吗？」

　　很快，路晓彤的回信发了过来。

　　「到了，我们正准备开始玩呢。」

　　「你们女生现在都玩点什么？」

　　「什么都玩啊，现在正准备开始打麻将。」

　　「好，那玩得开心点，也别太晚了。」

　　「知道啦，你也忙了一天了，早点睡吧。」

　　见女儿那边已经开始玩了，路家杰也不想再去打扰她。向下翻了翻聊天对象的记录，点开了女婿岳洋的头像。

　　「小洋，睡了吗？」

　　「还没，怎么了爸？」

　　「我听你妈说，晓彤最近晚上出去玩了有好几次了？」

　　「是啊，您也知道，这刚刚在大学毕了业的女生，还是玩心重的时候。晓彤在生活上也没什么压力，闲暇时间多，肯定也就喜欢出去玩了。」

　　「你知道她都是和什么人出去玩吗？」

　　「我知道，有她中小学时候的同学，也有大学的学姐，还有一些平时认识的好朋友。」

　　「你知道就行。」

　　「哈哈，爸，您就尽管放心吧，我和晓彤的感情好得很，她做的事情都会告诉我，她去哪里玩，跟谁玩，我都知道的。」

　　「那就好，家庭和睦，比什么都重要。」

　　「是，我和晓彤都会努力经营好这个家的。」

　　聊到这里，路家杰自然已经想到了今天晚上和妻子之间若有若无的一丝不愉快。同是家事，路家杰几乎想要和岳洋说说这件事。不过，屏幕对面的毕竟还只是他的女婿，路家杰不想让小辈看了笑话，便压下了这个念头。

　　「时候不早了，都睡吧。」

　　「好，我正准备洗漱了，您和妈也早睡。」

　　路家杰放下了手机，还在回想着今天晚上和妻子的谈话。他知道自己对妻子有所亏欠，但那也都是为了这个家……至少大部分的时候是。至于改变……他心中明白应该做出一些，但那是不可能一蹴而就的，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想到这里，路家杰在心中种下了一个名为「改变」的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