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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Day 1: 巴黎

  “眼睛都睁开了,你倒是起床啊!”

  李文光在午后的阳光和女友不耐烦的声音中坐了起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窗外的埃菲尔铁塔在远处摇曳。

  双双正对着个小镜子,一点一点往脸上补着妆。动作不紧不慢,可声音却是焦急万分:“文光你还磨蹭什么!江导已经等了我们一个多小时了。”

  李文光下床,径直去了洗手间,只有声音飘了过来:“双双,我去跟江导说。这几天这么累,晚上就回国了,不如就休息一下午吧。”

  双双气得停下动作,从椅子上弹起,直接朝着厕所门喊道:“你来巴黎一趟,都不去埃菲尔铁塔吗?”

  “没关系啊,咱们每天从窗户里都看到了。这房间这么贵,不专门享受享受怎么行?”

  话音已落,马桶上的男人却无法看到外面女人铁青的脸色。双双从衣柜里拿出另一套黑色低胸露肩长裙,将身上略显保守的外套换下,独自离开了房间。

  “双双?”

  李文光还在问着,却只传来重重的摔门声。

  “神经病。”屋里屋外两个声音同时说道。

  江洋陷在沙发里,环顾着酒店大厅错落的雕塑,不时露出画家的职业习惯,用大拇指在眼前丈量尺寸和比例。这对小情侣今天一反常态,已经迟到了快两个小时。江洋开始有些心焦,之后又轻松下来。这是他导游工作的最后一天,好好收个尾。两天后就可以尽情旅行作画,去见花房姑娘了。想到这里江洋既激动又忐忑,没注意到一个长发性感的美女已经走到眼前。稍一抬头,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已在看着自己,只是脸色略微苍白。明明都快要结婚了,竟还是个小姑娘的气质。

  “抱歉江导。等累了吧。”双双满是歉意,但看到江洋瘫着的坐姿,轻笑了一下。

  “没事双姐,光哥呢?”收起胡思乱想,江洋赶忙站起来,却不免偷偷打量了双双的穿着,多看了几眼裸露的双肩。这小姑娘前两天可没这么奔放啊。

  双双神色一变:“文光太累了,想休息一天。今天就咱俩。”

  江洋藏住不礼貌的目光,心里却一阵荡漾。之前只觉得小姑娘脸蛋漂亮,没想到换身衣服,凹凸有致的身材倒是显露出来。看来是男友管得严啊。不对,那今天更不应该放任她自独自出来呀?

  江洋心生疑窦,脸上却挂着职业的微笑,带着双双走进车里。双双也不客气,平时和男友一起坐后面的她直接上了副驾。可在坐下的一瞬间,胸口处的衣服震了一下,竟然猛地松开。

  “双姐,需要调一下座椅……”江洋转过身,话没问完,双双白皙饱满的左胸就被尽收眼底,连娇嫩的乳头都看得一清二楚。

  “啊!”两人赶忙各自向外转过身,双双捂住胸口的衣服,又羞又急。

  江洋连忙说道:“我什么也没看到!”但随即意识到越解释越尴尬,索性沉默了,倒是把自己的座椅向后调了调,好让身子略微后移,掩饰下身支起的帐篷。

  双双不顾面色潮红,先开了口:“帮我把后面的拉链再往上拉一下。”看江洋不敢搭话,又补了一句:“今天穿的匆忙,拉链拉不上去。”

  “好。你小心。”江洋随便附和,只得伸出手将拉链拉到最上,指尖却难免碰到背部的皮肤,传来微凉而光滑的触感。可江洋无心享受,脑子里充满疑惑:怎么衣服还要匆忙地穿呢?找男友拉一下不就好了。

  “拉个拉链我小心什么?”双双被江洋的窘态逗笑,尴尬的气氛缓解了一些。

  “小心你的背被夹到。女人的衣服太复杂。我可不熟练。”江洋脸一热,又赶紧岔开话题:“要不你先回房贴个胸贴?”

  “还说你没看到!”双双脖子都红透了。江洋懊恼又说错话,脑海里却浮现出那颗乳晕不大的嫩葡萄,只是脸上不敢有任何表情。

  “快出发吧。”还是双双先发话。江洋启动了车子,向逃跑一样开走了。

  “双姐,你和光哥是不是有什么事?”江洋看双双脸色恢复如常,小心问道。

  “你看出来了?”双双索性不装了,整个人向后一仰,像泄了气的皮球。刚收紧的胸口又露出了一点春色。

  江洋咽了口口水,装作若无其事:“是啊,找我的小情侣可不少。各种矛盾我见多了。”

  “那可见笑了。行程早就定好了,结果他今天说累,就想在旅店里待着。真还以为在家里当少爷呢。”

  “没有没有。我完全可以针对你们需求调整行程。光哥前几天看着就挺没精神,休息一下也好。”

  “哼他还有脸,说是圆我一个巴黎梦,结果天天板着个脸不说话,今天直接陪都不陪我了。”双双眼眶有些泛红。

  江洋默然,导游的最后一天也不能安生,还得当个和事佬:

  “双姐你还记得第一天,光哥开心地跟你在玻璃金字塔前合影吗?像个孩子似的。”

  “他也就笑了那么一下。进了卢浮宫脸比玻璃还硬。”

  “哪有?光哥只是有些孩子气。我的客户里富二代小男孩可不少。光哥已经是难得的单纯了。”

  “你都觉得他是小孩子,还整天光哥光哥的叫。”

  “那没办法,这个职业就这样。你俩不是回国以后就要结婚了?光哥绝对是个好丈夫。”

  “他倒真没什么坏习惯。就是人太无聊了。”双双脸色好了一些。江洋见状也松了口气,趁热打铁。

  “双姐,反正就你自己,你直接说全巴黎想去哪吧,只要来得及,我给你安排。”

  “别这么叫了。你还比我大四岁呢。叫我双双就行。”双双终于转怒为喜,语气也轻松起来。

  “我可不敢。这么叫我怕光哥不付尾款了。想去哪?”

  “行吧。我们去一座桥上走走吧。”看江洋不解,双双又解释起来:“在家我一不开心,就喜欢去大桥上看看远方。”

  “成,你选。亚历山大三世桥,艺术桥,新桥,比尔哈克姆桥,阿尔玛桥,利奥波德……”江洋如数家珍。

  “新桥吧。听着现代一些。”

  江洋突然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到了你就知道了。”江洋一脚油门向右变道,目光又不经意窥见双双胸前,那难以掩盖的春光。

  两人踱步在新桥上,一天最晒的时候已经过了,日光开始柔和。

  “这里好像离卢浮宫不远。”双双看向远处,又环顾着桥上老旧的浮雕,若有所思:“而且,我明白你为什么笑了。”

  “是啊,你被它的名字骗了。”江洋不再卖关子:“新桥的名字是指新世纪,它是在世纪之交修建的桥。事实上,它很可能是巴黎最古老的一座大桥。”

  “名字经常骗人。”双双感慨道:“你知道,我的名字是孙玉霜。温润如玉,高洁如霜,这是爸妈的期望。”

  “很好听呀。”江洋职业地附和,心里却想:真是大户人家的名字。

  “可这个名字太有距离感了。真正亲近我的人都叫我的小名,双双。这才是我喜欢的名字。”双双又看向了江洋,投去期待的目光。

  “好吧,那……双双?”

  “那我叫你洋哥?这样反过来才正常嘛。”

  “行吧行吧。但洋哥得劝劝你,别太执着于名字的意义。你肯定听得出来,我爸妈也希望我心胸如江河与海洋一样广阔。”

  “可是我一上学,同学都叫我江洋大盗……”

  双双撑着栏杆,开怀大笑。江洋也停下脚步,跟着自嘲地笑了笑。

  “美丽的小姐,帅气的先生,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远处一个头发花白,戴着银框眼镜的老年人慢慢走来:“我老了,看到年轻人的爱情,真羡慕啊。”

  “我们不是……”江洋想插话进去,但老人还在喋喋不休,根本不会被打断:“好在手脚还利索,热烈的爱情被我的相机捕捉到了。你们一定希望我发一份过去!”

  “好呀,谢谢您!”双双上前一步,将自己的邮箱留给了老人:“能帮我们再拍一张合照吗?”

  “小姐你的法语有些奇怪,”老人带着法式的傲慢:“乐意效劳”。

  双双站去江洋旁边。江洋刚挺起胸口,却感到自己的胳膊被另一双手臂挽了起来。

  “先生,快笑一下。”

  双双的身体也贴了过来,江洋无奈挤出一个笑容。

  “你占我便宜。”老人走后,江洋皮笑肉不笑地吐出几个字。

  “怎么,你不乐意?”双双还在江洋身畔,直接挑衅般地挑了挑眉,抬头问道。

  “也不是不行,就是……”江洋低了低头,欲言又止。

  “怎么了?”

  “你要不……去买个胸贴?”

  双双一把将江洋推了出去,江洋终于也开怀大笑,不再拘束。

  太阳逐渐西斜,余晖渐渐洒在塞纳河的波纹上。一个黑色长裙的小姑娘,时而似芭蕾,来个蹩脚的大跳,时而张开双手胡乱挥舞,像喝醉的警察指挥交通。双双一步一个动作,不断的走向蹲在地上的江洋,最后在笨重的相机镜头前,留下一个大大的比心。

  “好了好了。”江洋站起身来,开始在相机上回看:“照片都不错,回去我给你剪个视频。这就是你和新桥专属的回忆了。”

  “洋哥。太谢谢你了。”双双主动送出一个拥抱,自己却比江洋先吃了一惊,快速退了回来,心里充满着奇异的感觉,久久挥之不去,快乐而真实。看着眼前这个仍在惊讶的男人,回味着这一整天与他在一起的轻松。她渐渐想明白了很多事情,竟没征兆地问出一句。

  “巴黎的酒吧,现在开门了吗?”

  “酒吧还太早。但很多餐厅的吧台开着——你不去埃菲尔铁塔了?”

  “不了。之前只说了一半。我心情不好的时候,除了去大桥上,就是喝酒了。”

  “要不先跟光哥说一声?”江洋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今天才觉得自己来过了巴黎。洋哥你明白吗?”双双答非所问:“我在巴黎好几天了,但我不觉得来过。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今天才是。”

  江洋疑惑地看着双双,完全不知这一顿感慨从何而来。

  “走吧,直接去喝酒。”双双点了点头,像是终于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不用告诉李文光。我回去就会和他分手了。”

  翠绿的苦艾酒和血红的基尔酒端了上来。两杯鸡尾酒都诞生在巴黎,两个品酒的人却无暇谈及它们传奇的历史。

  “双双,你们的私事跟我无关,但事情的发展好像很不对。”

  江洋轻轻抿了一口,又把杯子放下。双双却直接吞了一大口。

  “哪里不对?”

  江洋眉头轻皱,双双又喝了一口。

  “不用担心,我酒量没问题。”双双举起杯子晃了晃:“我知道你怕啥。我今天跟着你出来,回去就分手了。你怕担责,是吗?”

  “今天确实只有咱俩,而且,也确实照了几张不太合适的照片。”江洋脸上有些羞愧,心中又想起双双饱满如玉的胸部。

  “胆小鬼。现在就陪我喝喝酒,聊聊天。你只要让我开心了,我保证跟你没关系……”双双酒精上头,豪气冲天。但最后语意未尽的狡黠一笑,却让江洋心里没底。难道你不开心,这事就要和我有关系?

  “你是不是说过,今天是你导游生涯的最后一天?”

  江洋无奈,只得聊了起来:“是的,今天是最后一天。”

  “明天呢?”

  “收拾收拾东西。”江洋有一句没一句,但看到双双眼神里透露着对自己敷衍态度的不满,心中想着可别惹恼了她,被牵连进小两口的感情危机里,干脆和盘托出:“后天我要离开巴黎了,一路朝着大海开出去。路上要画三幅画。”

  “呦你还是个画家?”

  “画画是我的本行。”江洋苦笑一声。“只是不赚钱。钱都是当导游从你们手里挣来的。”

  “那敢情好。画完之后呢?”

  “再一路向南去阿维尼翁——就是你们常说的普罗旺斯地区的一个城市。那里有个花房,我要把三幅画送给里面的一个姑娘。”

  “怎么跟小说似的。”双双嘴上附和,却就差把“不信”写在脸上。

  “确实我很多朋友都不信。”江洋继续苦笑,突然心生一计。

  “你看过《我的兄弟姐妹》吗?老电影了。”没等双双接话,江洋也喝了一大口。

  “我家跟电影里有点像,不太富裕,父母出了车祸,我高二那年都去世了。我只能住在亲戚家。”

  “我从小就让父母失望,天天画画,学习成绩没好过。父母去世后更无心高考,用家里最后的钱申请了国外的学校,最后来巴黎学画画。”

  “那时我只会几句基本法语,就一个人飞过来了。结果在地铁站被偷走了所有的钱。一个人连报警都不会,坐在轨道边上浑浑噩噩,就想着等地铁来了就跳下去。”

  讲着讲着,江洋的酒快要见底,心里想着,惨马上就卖完了,你就可怜可怜我,别给我添麻烦了。

  双双见状不敢搭话,只是等江洋点了第二杯酒,也给自己加了一杯。

  “就在那个时候,一个姑娘发现了我。她和她的家人在巴黎旅行。他们问清情况,收留了我。他们在阿维尼翁经营着一个花房,我推迟入学,在那里一边学习法语,一边帮工。”

  “如果没有他们,我可能已经死了。我常常在那个花房里画画,那个姑娘很喜欢,我每年都会送去几幅。”

  江洋又喝了几大口,大脑微微晕眩。虽然是在卖惨,却也是真实的经历,每次想起都不免黯然神伤。

  “没吓着你吧。”

  “没想到洋哥你还有这样的经历。我的故事简直不值一提。我家和李文光家是世交,我俩从小就熟识。长大后被家人安排,顺理成章在一起。”

  “李文光确实不错。我说过,我见过很多富二代。”

  “可他不是我要的丈夫啊。他为什么不能像你一样,陪我去我想去的地方,说想说的话……”

  “双姐!”,江洋赶忙打断,心里焦躁起来。“你们分不分手,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就是个比喻。瞧你这怂样。”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双双语言变得直接,直接奚落起来:“还是聊回你吧,大画家!看来画得不错,还有姑娘喜欢。”

  “还行吧。”

  “那你看我能不能当你的模特?”

  “那得看我想表达什么。你的脸型比瓜子脸稍圆,非常纯真。眼睛很大很亮,眼间距适中,发际线虽然有点靠上,但你是长发,倒也不影响。”聊起绘画,江洋像变了个人。也不顾礼貌不礼貌,直接习惯性地伸出了大拇指,对着双双的脸和身体估测比例。

  “你倒把我研究得挺仔细。”双双玩味地笑着。

  “你还是像个小姑娘,没出学校那种。我可以画你读书的样子,突出你的眼睛和头发,展现一种纯静、优雅的气质。只不过……”

  “嗯?”

  “你的胸太大了,会破坏整个作品气质。我必须把它画的小一点。”

  “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双双笑骂道:“反正我就听见了你能画。你已经欠我一幅画了。”

  “行吧。以后有缘再见,我会画给你的。”江洋敷衍道。

  天色已暗,两人终于结账。江洋车仍开得很稳,不似喝过酒。双双却歪在窗户上,仿佛睡了过去。两人终于把天聊完,一路无话。

  抵达酒店门口,双双下了车,眼圈竟红红的。

  “你真的……决定了吗?”江洋很紧张,又开始后悔怎么就带双双一个人出来玩了:“要不你再冷静冷静……回国再说。”

  “洋哥。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选?”

  双双路没走稳,似要摔倒。江洋赶忙上前扶住。

  “双双,我不是你。”

  “建议都没有吗?”双双把江洋的胳膊抓得更紧了,却听到江洋的叹息。

  “你俩马上就回国了,还是回去再做决定吧……”

  “所以我刚才跟你白聊了?”双双有些怒意,江洋再也不敢开口。

  两人已走到电梯口,江洋准备去按键。双双却一把抱住江洋,娇艳的红唇狠狠地印在江洋的嘴上。

  “你干什么!”江洋急忙推开双双,右手却好死不死推在双双的胸口,一阵触电般的感觉传来。

  “你白天看到了,现在终于摸到了是吧?”趁江洋愣住,双双重新抱住了他,媚眼如丝。“左胸要不要也试试?”

  “你喝多了。”江洋试着先安抚双双,两只手偷偷地用劲去推,可双双抱得更紧了。江洋不知所措,脖子上突然像落了水珠,一滴又一滴。

  “这不仅是分手,这是退婚!”双双带着哭腔:“我没法想象李文光的反应,他会不会骂我、打我。我没法面对爸妈和叔叔阿姨,世交也许会破裂,我该怎么办!”

  双双哭声渐大。

  “可我就是想过自己的生活,不想跟李文光在一起了。你一整天对我都很好。为什么这件事就不能支持我一句?”

  江洋心情复杂,掏出纸巾,帮双双擦着眼泪,没有说话。不一会,双双也平静了一些。

  “洋哥对不起,这不关你的事。我说你是胆小鬼,但胆小的是我自己。”双双松开了手。

  “那你为什么亲我?挑逗我?”江洋还是开口,语气并没有因为双双的泪水变得温柔:“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需要壮胆,为了自己想要的人生。”双双有些愧疚:“亲了你,就是出轨了。我没有退路,只能分手。”

  “工具人还能这么当。”江洋语气平静,听不出是感叹还是讽刺:“你把房卡给我,一会再给我打个电话。我不会挂断,你也别挂,就让我听着你和李文光的交流。如果他有过激的行为,我会立即出现。你家里我帮不了你,但我保证今晚你不会受伤害。”

  “那我上去了,谢谢你。”双双完全平静下来,心中一阵温暖,可也有一丝伤心。她知道江洋生气了,这没有情感起伏的话语说明了一切。

  “不用谢。我还要收点利息,也算是帮你了。”

  江洋突然抱住双双,也一口亲了下去。左手随即袭向双双胸前,狠狠地抓了一把,年轻的肉体弹性真好。

  双双吓了一跳,急忙推开江洋,但拦不住左胸传来一阵疼痛。

  “我上去了。出门了我打你电话。”

  双双赶忙把房卡递给江洋,转身快步进了电梯。

  江洋耸了耸肩,只有一句:“祝你好运。”

  电梯门合上,江洋也走到酒店大厅的沙发上瘫坐,位置竟和白天来时一模一样。只是头突然有点疼,可能真的喝多了。

  “双双,怎么没带房卡?”李文光一头大汗:“东西都收拾好了。快换个舒服点的衣服,差不多要去机场了。”

  “等会,先聊两句。”双双站不稳,直接坐在床上。两手揉了揉太阳穴,似在酝酿什么。

  “你喝酒了?我刚把药盒装上,现在给你找醒酒药出来。”

  “没事,先聊……”双双说了一半,迎上李文光疑惑的目光,突然发不出声音。

  “双双,怎么了?”

  双双转头看了眼通话中的手机,咬了咬牙。

  “我们分手吧。”

  “你说什么?”李文光愣住了。

  “我说,我们分手吧。”话已出口,双双便不再紧张。

  “你喝多了双双。我们下个月就要结婚了……”

  “我不爱你。”双双愈发平静,像被五分钟前的江洋上身。手机上的通话时间一秒一秒地走着。

  李文光愣了一会,见双双不似玩笑。一下子摔坐在地上,不一会就泪流满面。

  “不用这样。你也不爱我,你清楚的。”双双不忍看,闭上了眼。

  “不,我爱你啊!”李文光又弹了起来,走到双双面前喊道。

  “我出门一天,你连个电话都没有。”

  “哎呀我错了。我只是赌气……可,可是你看!我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你的我也收拾了。”李文光张牙舞爪、语无伦次。

  “你只是想回家了。”双双越说越流利,李文光后退两步,又坐倒在地上。

  “这次旅程对我很重要,你是知道的,我特意学了半年法语。结果天天就是我和洋哥聊一整天,你是个哑巴吗?今天更是连门都不会出了?”

  “洋哥”二字出口,双双突然心虚,只好抬高语气掩饰。李文光倒只顾着哭,没有注意江导怎么成了洋哥。

  良久,双双语气也沉下来了。

  “文光,其实我也该跟你道歉。我从来就不爱你,只是听从爸妈和叔叔阿姨的安排而已。是我耽误了你一年,对不起。”

  “那你怎么跟他们说?”

  “文光,你先去机场吧。到家如实说就行。我要再多玩几天。等到我回去的时候,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你会后悔的!”

  李文光用力喊出一句,双双却毫无反应。

  “我给你做饭,下雨为你撑伞,过节送你礼物……你为我挑衣服,教我唱歌跳舞,设计我们的新家……我们为什么要分手。”

  “我们本不该做这些。就是这些事骗了咱俩,让我们以为互相爱着。”双双声音软了下来,又想起白天新桥上的情景:“你其实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我也不了解你。我们就是两株植物碰巧长在一起。”

  “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李文光又喊出两句同样的话。拉走自己的行李箱离开了房间,重重地摔上了门。双双终于撑不住,躺倒在床上。自己的行李箱还孤零零地站着,双双没有眼泪,只有浑浑噩噩。

  “滴”。房门突然被刷开,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走了进来,通话挂断的声音也同时传来。

  “我说过的。他是个不错的富二代。你一句比一句伤人,没人能比他做得更好了。”

  双双沉默,眼泪终于还是流了下来。

  “一切不是都随你心意了,哭什么?”江洋不知想到什么,说话没头没脑。

  “你本来不是挺害怕我分手吗?怎么现在这么烦人。”双双开口,但仍然躺着,声音低低地传了出来,更显无力。

  “没什么。我就是发现富贵人家的人,也只是人。突然就不怕了。”

  江洋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继续说着:“而且我知道你为什么难受。”

  “你说什么?”双双坐了起来。

  “他应该和你一起留下的。”江洋叹了口气。“就算你要和他分手,当你说出你要留在巴黎,他就不该今晚离开。”

  椅子好看却不舒服,还是大堂的沙发好。江洋又站起来,走到双双面前。

  “你不爱他。你也知道他不爱你。但当你确认了,他真的不爱你,你还是会难受。”

  双双不顾脸上梨花带雨,狠狠地瞪着江洋。

  “人都希望别人爱自己,即使自己不爱别人。”江洋无视了双双的目光。

  “你还在气我利用你壮胆吗?我跟你道歉。你就不能说句安慰我的话?”这次轮到双双喊了出来。

  “你俩毁了我导游生涯的最后一个晚上,所以我决定……”江洋耸了耸肩,迎上双双不解的眼神:“这只是倒数第二个晚上,明晚才是最后一晚。如果你还有心情玩,我陪着你。反正我后天才离开巴黎。”

  双双整个人终于放松了一些,抬手擦了擦眼泪。

  “算你是个人。还生气吗?”

  “不生气,利息已经收了。”江洋向门口走去:“我要回去了。你一个人可以吗?”

  “我没问题。只是可能很难睡着。你推荐些歌给我听吧。”

  江洋叹了口气,本想让双双可怜自己,远离她的事情。最后竟是完全反过来了。

  “你先拿着吧。我是个闲人,除了你们客户没人找我。”江洋折身回来,打开手机歌单,直接递给了双双:“你好好休息,明天中午我来找你。”

  关门声传来,音乐也开始播放。

  Nous sommes toutes les filles de l'Eden (我们都是伊甸园的女儿)

  Nous dévalons ses rues cendrées (我们在灰色的路上奔跑)

  Au coeur d'un éternel été (冲进无尽的盛夏)

  Nous sommes les demoiselles d'Eden (我们都是伊甸园的大小姐)

  Les ch?telaines au coeur scellé (拥有心头紧闭的城堡)

  Qui cède au quatorzième été (送走第十四个盛夏)

  Les soleils mourants (无精打采的太阳)

  De ces ciels voilés (挂在朦胧一片的天空)

  Sont mes adieux en grand (这是我盛大的告别)

  Les soleils voilés (朦胧一片的太阳)

  De ces ciels noyés (挂在阴霾密布的天空)

  Sont mes adieux en grand (这是我盛大的告别)


(一)Day 1: 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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