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卌八章 容渊
“你是何人?”
钟沁儿利落地将滑落的衣衫,拂上裸露的肩头,缓缓地系好腰间衣带。
她的面容之上没有一丝的慌乱,而是如染冰霜,于阴暗之中透出一道幽幽的冷光。
容渊面色苍白,一动不动站在原地,静静地凝视着她。
如墨滴没入笔洗的清水之中,缓缓地晕染,阴晦一点点在他的眼底散开。
暗沉的双眸,此刻神色复杂到了极点,宛如幽潭般深不可测。
钟沁儿见他眼神黢黑如墨,表情又似在隐忍着什么,也不由轻蹙起眉尖。
一旁的苏穆,已经穿好了衣衫,身姿笔挺地向着他走了过去。
“魔界的人?还是?”
他步履轻快,走到了容渊的身畔,将一把乌发甩在身后。
他刚一靠近,容渊身形一晃,身法灵动如鬼魅,向后迅速挪了两步,避开了钟沁儿的长剑。
钟沁儿见他身法奇快,也不由诧异出声,容渊的眼神向着她淡淡一瞥,脚下步伐未停。
他衣袂翩然,又向右疾行了两步,手掌拢起,五指如电,直接朝着苏穆的喉咙扣去。
他这一下动作极快,风驰电掣般就已袭向苏穆。苏穆来不及反应,身子一晃,避开了要害,却被容渊一下抓住了肩头。
容渊出手毫不留情,扣住他肩头的五指锐利如钩,一抓一翻,苏穆一声闷哼,肩头已是鲜血淋漓。
容渊紧咬牙根,狠狠地盯住苏穆,掌心之中黑气如潮,就要向他的肩头笼罩。
钟沁儿面色骤变,双足一点,信手一挥,含光已迅速飞到她的手心。
一道如电的银光在幽暗的洞府之中闪过,她手持长剑已横在了容渊的颈间。
明亮的剑身映着容渊慢慢看向她的目光,阴沉得让人心惊。
“放开他。”她一声清叱。
钟沁儿长剑已抵住容渊的脖颈肌肤,而容渊的右手依然紧紧扣住苏穆的肩头。
苏穆刚刚给钟沁儿渡了灵力,还未完全恢复过来,被他这样重重一击,直接从口中涌出一股腥浓的鲜血。
钟沁儿心中一惊,见容渊没有丝毫松手的迹象,长剑直接狠狠地抵上去了一点。
“放手!”她狠狠地说道。
容渊的颈项顿时划出一道血痕,一缕血丝直接垂落在含光之上。
容渊冷冷地看着她,一言不发,也不打算松手。
叁人正在僵持阶段,忽然洞外飞进来一人。
“都给我住手!”一道威严低沉的声音响起。
飞身进来的正是他们的师傅宗离,天山派掌门。
宗离当年修行之时有过一场奇遇,导致面孔还是青年模样,但是头发却是满头银丝。
宗离长袖猛地一挥,叁人只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气流扑面而来,脚步纷纷后移,手中钳制也不由自主地松开了。
刚一站稳,钟沁儿就奔至苏穆身边,替他止了肩头的血,再一细看,流出的血色是鲜红的,看来容渊还未得及下毒手。
“都是同门,何至如此?”宗离看着剑拔弩张的叁人,长叹了一声。
“同门?”钟沁儿惊道。
她抬眸去看容渊,只见他也正看向她,眼神复杂,面色沉沉。
“这是你们的师弟容渊。”
宗离回身,看着容渊声音放轻了些,“容渊,还不快来拜见你的师兄,师姐。”
容渊低了低头,再度扬首,眼中晦暗已散去了一些。他向前走了两步,对着二人行礼。
“容渊见过师兄……”他低着头朝着苏穆说道,他的声音此刻压得极低,略带暗哑。
当对到钟沁儿之时,却是扬起脸来,直直地看向了她,“师姐。”
他乌亮的黑发挽起,梳就了一个高高的马尾,发尾刚刚垂肩,俊美的面孔显得更加的年轻朝气。
钟沁儿与他四目相接,只觉得他的眼眸深邃如潭,眼神刚一探入,就向是被什么给吸进去了般,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沦。
两人的目光胶着在一起,并无什么情绪涌动,但一时竟然也凝住,分不开来。
苏穆忽然在她身后一声轻咳,钟沁儿才是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她的目光再一扫,看见容渊颈项之上的血痕依然有血丝渗出,不由自怀间掏出一方锦帕递了过去。
“师弟……”她轻指了一下,这个由她造成的伤口。
“多谢。”容渊接过锦帕,按在颈间,侧过脸去,但眼尾余光仍停留在她周身,让她隐隐约约有些不自在。
苏穆和钟沁儿从前依稀听过宗离提起他们的一位师弟,语带惋惜,略过愧疚,但是想要细问,宗离又闭口不答了。
想来,那人便是容渊了。
苏穆仔细打量着容渊,斟酌了一下,才是缓缓开口。
“师弟的身法套路,怎么和魔界的人有些相似?”
容渊低低笑了笑,“师兄很了解嘛。”
苏穆见他语带讽刺,意味不明,眼底划过一丝异样的神采,不由抿紧双唇,不再说话。
宗离淡淡地扫了两位弟子一眼,“容渊被我派去魔界卧底已近百年,会些术法并不出奇。”
“卧底?”
钟沁儿听闻此言,诧异地望了容渊一眼,他的面孔纯净如水,完全不像从前见过的魔界中人那般戾气,心里又多了一丝的好奇。
苏穆深深地看着容渊,“师弟真是忍辱负重,辛苦你了。”
容渊微抿唇角,并没有说话。
宗离怜惜地看了一眼,向来隐忍的他,低声说道:“上次见面,我就和你说了,如今魔界大势已去,你见到师兄师姐的话,完全可以透露自己的身份了。今日,怎会弄成如此局面?”
钟沁儿心中也奇怪,她问容渊是何人的时候,他明明就可表明身份,但他偏偏忍着什么也没说,反而主动向苏穆出手。
难道,他身为卧底的时候,和苏穆曾经结下过什么梁子?
但她也听出了宗离看似责怪,其实是怜爱的话语,不由赶紧上前解围。
“都怪我太鲁莽,出手太快,不怪师弟。”
她把目光又转向了容渊,几乎是带着丝自责地问道:“师弟刚才那一剑是师姐的不对。”
她顿了一下,轻声问道:“还疼吗?”
容渊抬眼看了看她,面上神色变了又变,似在沉思着什么。
过了良久,他才是低低开口。
“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