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九折、人鬼一线·谁可扶将
廊间江露橙“咦”的一声,才坐落的腴臀像给什么炙疼了,差点弹起来。应风色听她吐出“寄发”二字,悚然大过惊诧,转念又觉巧合居多,不必认真,从容一笑,和声道:“雪晴,且不说你貌美温顺、性情极佳,养父虽殁,却是湖阴湖阳威名赫赫的大人物,何愁良人无觅?我同你们说过,成为奇宫之主,是我毕生的心愿,也是陶夷应氏所殷盼,而宫主是不能娶妻生子的……我的难处,你难道不能明白?”
洛雪晴垂眸半晌,咬了咬嘴唇,犹豫半天,才慢吞吞道:
“但我听说历代奇宫之主都是人中龙凤,未能留下血脉,岂非鳞族之失?宫主还是能成亲,能诞下子嗣的。为其生儿育女的女子被称为‘寄发’,长居宗族,虽无正妻之名,族中仍以正妻相待。”说着抬起头来,清澄的美眸定定凝视男儿,正色道:“我愿意成为师兄的‘寄发’,会努力为师兄留下血裔的。”捏紧粉拳,难得露出下定决心的热切模样,与她一贯予人的温吞印象大相径庭。
应风色没想到她真知道有这条“寄发”的古制,惊疑不定,一下不知该如何应对。
奇宫上下三百年,不是谁都能做到清心寡欲,绝情弃爱,越是英雄了得的雄才大略之主,往往越少不了女子。反正这条宫规真正要防堵的,是把奇宫当成囊中物的“家天下”野心,实无认死道理夺人所好的必要;将不慎怀上身孕的宠姬送回宗族的“寄发”制度,也就应运而生。
为防大位沦为一姓禁脔,奇宫对宫主血脉上山的规定极其严格,两代内不许收列门墙,传授武功。若应风色当上宫主,儿子孙子便与龙庭山无缘,只能以陶夷门阀之子的身份长成,至好也就是一介仕绅。
这让许多坐上大位的鳞族高手,甚至不想遗下子嗣。你无法预料你惹下的江湖恩怨,会不会祸延儿孙,他们却注定不能有自保的能力。久而久之风气所致,奇宫中人宁可在与美女缠绵之际多留点心思,避免珠胎暗结,也不想没事给自己添上一名“寄发”,送回山下老家受人白眼。
正自思量,外头江露橙已叫起来:“……有这种事!凭什么师兄要让你做‘寄发’?你很能生养么?”
洛雪晴约莫到这时,才意识到那句“会努力为师兄留下血裔”代表什么意思,小脸唰的一声胀得通红,慌张无措的模样使得“明艳无俦”四字有了全新的意义,反倒让人觉得可爱起来;抚胸定了定神,嚅嗫道:“我、我是最适合‘寄发’的人选。只要努力,一定能生出优秀的子嗣。”
若非不想在师兄的面前弄得太难看,江露橙都想冷笑着喷她一脸:“怎么师兄很喜欢肏你么?你是哪来的自信啊。”却听师兄轻叩圆桌,神情严肃:“雪晴,你从何处听来这‘寄发’旧制?”
即使在龙庭山,能说出这两个字的色字辈也没几个人,应风色确信连龙大方都没听过。他之所以知晓,盖因身为应无用之侄,他的上山是经过一番激烈角力的,在陶夷老家时,不知听大人提过多少次。
尽管他很愿意让鹿希色做“寄发”,但鹿希色愿不愿意还两说,况以其出身,族中长老肯定不会同意。
洛雪晴为何会知道有这个空子可钻?
“是我娘告诉我的。”少女轻声道:“她说让她生下我的那人,是一名鳞族的少年高手,说要让我娘当他的‘寄发’。我身上若有一半的鳞族纯血,也是来自那人。结合两名鳞族血脉,是不是就能诞下最优秀的孩子?”
头顶金霞万道,应风色嗅着风里的淡淡河腥,漫步在齐整的碎石路上。江沄村小归小,十有八九是小康之家,码头附近有几间分茶舖子,居然还有客栈,屋舍瞧着不比东溪镇的差。
最后他好说歹说,甚至板起了脸,搬出“降界归降界,现实归现实”的堂皇说词,算是小小教训了洛雪晴一顿。否则以其愚鲁执拗,怕是不肯善罢干休。
储之沁和他有心魂悸动之感,江露橙露骨的攀附就更不必说,这俩开口说要嫁还有点道理;满霜心思虽难捉摸,料想不致有这种傻念头。
洛雪晴与他身心都不甚相契,理由竟是为了母亲。“我娘现在就像空壳,虽然一样吃饭睡觉,一样会说笑应答,魂已不知飘到哪去。她一直是很容易受惊吓的性子,慌起来什么糊涂事都做得出,但我没见过她这样。”
江露橙言语上虽与她不对盘,对师傅的情况也无法出言反驳。这就是她们尽力避免让陆筠曼与外人接触的原因,听起来这位陆师叔已怕得六神无主,宛若走肉行尸。
“……你想把师叔带到陶夷?”
“或者龙庭山。”洛雪晴道:“奇宫并不是没有女人,对不?‘寄发’每年总能在山上待几个月,有其他家眷随行,也不是不合理之事。”她没明着说的,竟是打算挟奇宫的招牌,无论是母亲幻想所致的臆症,或真有什么厉害仇家觊觎,不由分说全给镇上一镇。
“寄发”于奇宫之主不利处,到她这儿反而成了护身符。虽是异想天开,不能不说她气魄甚大,而且剑及履及,决定即开口,杀得应风色措手不及。
最终,在应师兄的理正辞严、大义凛然之下,执拗如洛雪晴也只能败下阵来。
只是当着江露橙之面,把话说得忒满,岂能再厚皮涎脸,往无乘庵打尖过夜?应风色撂下一句“我明儿再来瞧陆师叔”,没理后头江露橙大呼小叫,振袍径出了罗家祠堂。
“寄发”一制,仅适用宫主及其候选。依陆筠曼年岁,说与应风色之叔“四灵之首”应无用有过一段情,并非全无可能。
但应无用看似无为而治,实则手腕高明,连奇宫九脉都能玩转于股掌间,很难想像他会留下如许痛脚。况且,以其登位时之风雨飘摇,多少人想拉他下马,“弄大水月停轩小尼姑肚子”的臭史没被扒将出来昭告天下,也未免小瞧了各脉的权欲心。
陆筠曼更可能是被精熟本山内情的人给骗了,痴痴相信女儿是鳞族纯血,还在等那人有朝一日功成名就,回来接母女俩……就是街头巷议里常见的负心汉说帖。
应风色在客栈要了间上房——这等规模的客店居然有上房——搁下随身包袱,踅到旁边的分茶铺子点了碗插肉面、几碟燠爆热炒,就着上佳的白酒啜饮斜阳,稍稍平复失望的心情。
入夜的江沄码头畔居然有鬼市,比白天更热闹,不难想像在大城湖阴过惯了舒服日子的陆筠曼,为何选择此处落脚而非是东溪镇。
正自眺望粼粼水面渔舟唱晚,忽一阵香风袭来,一人拉开对面的板凳坐下来,取过他的杯子抿了一小口,翘起幼细尾指捏住前襟,不紧不慢地搧着风,露出交襟的肌肤白腻已极,锁骨小巧细润,竟是一名美妇人。
说是妇人,其实不易判断她的年纪,从二十到四十许人都能说得通,如眼角等细微处少见岁月痕迹,可说是养尊处优所致;白皙的瓜子脸蛋自是极美,但如额前垂落的一绺微卷长发,那漫不经心的、人偶还魂般的空灵脱俗,毋宁才是女子与众不同处。
江沄码头固然聚集了远近村镇之人,铺里离满座还差得很远,泰半是空桌。应风色尚未开口,堂倌已慌慌张张跑过来,频向青年鞠躬致歉,对妇人好言劝道:“小娘子请了。所谓‘先来后到’,这是这位公子爷的桌子,里头还有几处雅座,小的带您过去可好?”
美妇微蹙柳眉,似不懂他在说什么,只道:“我瞧这儿干净些。”蓦地想到了什么,提起草秆串着的两尾金鲤鱼,递给堂倌:“一尾煮汤,只放姜丝不放盐油,葱珠打一碗备便,别搁汤里。一尾切鲙蘸橘醋。”展颜一笑,难掩跃跃,仿佛转头就要上菜了似的。
堂倌苦着脸正无区处,应风色怡然道:“不碍事,我改到旁边坐去,另沽二两‘醉云龙’与这位夫人,记我帐上。”冲妇人一颔首,举杯坐到另一桌。堂倌千恩万谢,赶紧移菜。
岂料应风色才离开,妇人忽然蹙眉,左顾右盼了半天,又一屁股坐到应风色对面,喃喃道:“这儿干净些。”转头眯眼含笑,乍如春风吹拂:“小二哥我换这儿罢。我的鱼汤赶紧来啊。”
堂倌掐死她的心都有,没见过这般瞎缠夹的,应风色却笑着摆手,打发了堂倌去;与笑吟吟的美妇相视片刻,突然知道她是谁了。
“陆师叔,小侄风云峡应风色,多多拜上师叔。”
她与洛雪晴一般修长窈窕,五官颇有几分相似,母女俩同样都不是峰壑傲人的类型,但胸前宛若一对精致非凡的浑圆玉碗倒扣着,起伏柔润,曲线极美,令应风色不自觉想起“细胸巧翻云”五字,实算不上缺点。
陆筠曼无疑是美人,腰细腿长,秾纤合度,“珠圆玉润”在她身上,指的决计不是肥胖,而是她那足以超越年龄、简直不知如何才能呵护出来的细致柔嫩,是搁在青春无敌的江露橙、洛雪晴身畔,也毫不逊色的那种莹润。应风色不禁羡慕起洛总镖头的无边艳福来。
洛乘天如有仇家,哪怕放过他女儿洛雪晴,也决计不肯放过洛雪晴的娘。
陆筠曼分属长辈,应风色当她有心试探,不知她对降界之事掌握到何等地步,未敢轻慢。岂料陆筠曼喃喃道:“你是……奇宫的人?难怪我瞧着欢喜,连有你坐着的地方,也觉格外明亮。”美眸滴溜溜地一转,笑逐颜开,压低嗓音,唯恐旁人听见似的:“你既从龙庭山来,认不认识我的玄郎?他都管我叫小幔儿的。”
应风色盯着她的脸,从惊诧、失望,最终感慨万千,莫可名状。
不管陆筠曼此前是何等样人,眼前花朵也似的娇润妇人已得了失心疯,这是女儿和徒弟不敢放她独自一人,无论到哪儿都寸步不离的原因。
陆筠曼不是退化到如幼儿般无法自理,她的应对、模样非但正常得很,能维持这样的美貌,怕要付出较常人更多的心血,只是神智有某部份坏掉了,无法区分现实与想像,经常说着说着突然岔了线,连结到全不相干的地方。
应风色试着自介,但意义不大:不管对她重复多少遍,哪怕领着覆诵,转头又笑咪咪地忘了他是谁;因对“指剑奇宫之人”有着异常的感受力,一见应风色便觉亲切,问什么答什么,其实也没必要让她记住他的身份。
而洛乘天她坚持是病死的,又说不清是什么病、什么时候病了。应风色甚至揣想:或许洛总镖头找到了说服她的妙法,能把他的话像圣旨一样牢牢烙进妻子脑海中,成为她所认知的事实。
陆筠曼对谁都说丈夫是暴卒,连云社里固有人生疑,遗体烧成一把白灰,也无从下手。阴谋家认定陆筠曼没有威胁,才由得母女俩逃出湖阴;此非漏网,而是纵放。
兴许是对应风色的气质、形貌十分放心,陆筠曼说了许多“玄郎”的事。但奇宫九脉里就没有姓玄的高手,由是应风色确信她是遇上郎中,只不知是因奸成孕疯的,抑或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鲤鱼汤和鱼脍还未上桌,洛雪晴与江露橙双双赶到,才知陆筠曼是在他到访期间,悄悄从后门溜出来。“尽量避免母亲与外人接触”,是洛雪晴与江露橙一直以来的共识,洛雪晴为欺骗他郑重道歉,应风色一径摇手安慰。
为鱼休同治疗的那位女神医莫婷,据说对臆症很有一套,江露橙替小师叔频敲边鼓,想说服洛雪晴将母亲送往医庐,洛雪晴还没拿定主意。
四人重新落座,大啖送上的橘醋鱼脍鲤鱼汤,午后的尴尬总算烟消雾散。翌日应风色启程回龙庭山,将陆筠曼的证词写成密信,按叶藏柯的吩咐投送,算是了结此事。
其后的一个月里,竟接连召开了两轮降界,仿佛料到叶藏柯正忙于盯梢迎仙观和执夷府尹衙门,难以仿效前度试图“遁入”,颇有“趁你病要你命”的意味。
如柳玉骨所言,降界的任务将会越来越贴近现实,果然开始执行杀人越货的勾当。第四轮包括迎仙观五姝在内,所有使者被分成三组,从三个不同的方向进攻,用一夜的时间消灭了一个小门派。
应风色率领鹿希色和无乘庵小队,龙大方率领迎仙观小队,其余人等则是第三队,三组在任务中并未碰头,是事后龙庭山上开检讨会时,众人才拼凑出任务的全貌。
被消灭的势力叫金鹪门,位于龙庭山北侧约三十余里,虽在奇宫侧畔,却隔着难以翻越的北峰重峦,平素不曾来往。
黑夜杀人血脉贲张,在这种高张力、高强度的紧绷状态之下,江露橙仍钻空子让应师兄痛干了一回,野地里恣意交欢,新死的尸骸横七竖八叠在附近,又不知何时会被敌人或队友窥见……多重刺激下,应风色只用不到盏茶工夫,将下身赤条条的雪润少女两度肏出淫纹,才痛快射了给她。
据说在另一边,运古色砍杀到一半,扛起一名吓软的小侍女钻到后进,旋即传出凄厉的哭喊;同样的事他连做了几回,试出奸淫、奸淫到高潮,乃至先奸后杀的点数奖励不同,在检讨会上与应风色爆发激烈口角。
“你是把自己当坏人了么,要不要稍微抵抗下?”应风色冷笑道:“干得忒顺手,真以为自己是七玄中人啊!”
运古色阴阳怪气道:“要是海棠跟我一队,我也宁可干她啊!杀鬼牙众测试得点,就说是知己知彼,奸淫女子的点数是怎生计算,难道不用弄清楚么?”
“咱们不挣这条!”应风色一拍桌面:“奇宫怎么说也是名门正派,这事做惯了,还能以正派中人自居么?下回断不许再如此!”
运古色斜乜他一眼。“你有半痴剑有鹿希色,自是这么说。我们其他人就活该拿破铜烂铁,替你鼓掌叫好么?麒麟儿,你说这话还要脸不要?”
扯到鹿希色自没好事,若非顾春色与鹿希色架开双方,怕当场便要打起来。
所幸第五轮两人不在一队,所有使者被分成八支队伍,在黑夜追索“衣上有月形图案”的猎物。他们清掉一只护镖队伍、一处偏僻驿站,还有一群在野外扎营过夜的、其实毫无关联的脚夫,直到黎明时分才追上了目标,杀死三名武功高强的护卫,斩下那厮的头颅。
龙大方那柄据说融合摩云金翅鸟的兵魂、以赤霞剑重生的“天火翼阳刀”,是役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最后三名顶尖护卫,他一人一刀便缠住了其一,功劳直逼应风色。
在如此紧凑的追击战中,江露橙还是找到机会与师兄偷情,又让他破了回处子身。应风色甚至听到她对洛雪晴说:“做什么寄发,就有你这么傻的!”那股子洋洋得意,令应风色不由得厌恶起来,交欢之美被驱散一空,认真考虑下一轮宁可去偷满霜或储之沁,也绝不让她得逞。
此轮过后,连洛雪晴都升万劫使者,人人皆有鬼角面具可戴,换得的兵器和防具、急救药品等亦非凡物,默契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而且杀人是会习惯的,奸淫掳掠也是。
何潮色在清空驿站时一时心软,纵放了一名少女,岂料她身有武功,而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趁少年没留神,自袖中抽出琴弦勒他脖颈,使劲往身后一背,几乎将他活活扼死,所幸运古色及时现身,何潮色才逃过一劫。其后运古色奸淫少女时,何潮色便在一旁冷冷注视,非但没有阻止,甚至没出声。
瞥见少年阴鸷冷漠的侧脸,应风色不由一惊。
他不能说运古色是错的。回想首轮手刃院生的决绝,迄今他仍认为自己做了正确的抉择。
只是,当时目瞪口呆、急切想阻止他的少年,今日也做出“正确的抉择”时,应风色没来由地背脊发凉,意识到所有人都变了。
运古色并不是出于喜好才奸淫,而是有渴望兑换的标的,才不惜一切地积攒点数。他杀掉了所有能杀的,抢夺一切能带走的物品;知道交媾能得分后,便连女子也不放过。要是这样还嫌存得不够,很快他就会对同行的女性使者出手。
密集展开的降界令叶藏柯措手不及,直到第五轮结束后,他才透过约定的法子传递消息上山,与应风色约在山下的集子里见面。
“据说东镇在经手饷银的关系人里,找到一个叫高孟佐的文僚涉有重嫌。这人案发后借丁忧之名,押棺返乡,实际上却走了相反的道路,以棺材惑人耳目,差点让他逃掉。”叶藏柯叼着草,抱臂沉声:“慕容柔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高孟佐放弃逃亡,主动投案,从两湖大营调出一批精锐化装成平民,还让赤炼堂派了高手随行,去接这厮回来,谁知在半路上却给人杀了。”
应风色心底一凉,急急追问:“是在哪里遇害的?”
“清风驿附近的一处野渡,没有名字。凶手厉害得很,一夜追击二十余里,所经处不留活口。将军派出接应的五百铁骑就在渡河后往前里许,再推进一点点,高孟佐就能保住性命。只差一点。”
应风色闭上眼,无声呻吟起来。降界中没有可供辨认的地标,但驿站、野渡这些条件也尽够了。他没想到杀死的竟是赤炼堂的高手。这下可麻烦——“我也猜是你们干的。”叶藏柯吐掉嚼烂的草秆,静静注视着他,眸中精光湛然。“虽然现场层层封锁,但我还是溜进去看了几眼。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奸淫女子了?”
应风色一怔,意识到他明显严厉起来的口吻,蓦地生出防备之心,兀自负隅顽抗,不肯轻易就范,认错低头。
“那不是我做的,别说得好像我是共犯一样。我又管不了所有人。”
“行,把名儿给我。”叶藏柯没打算放过他,光用目光就戳得他忍不住小退半步。“我保证下一轮降界……不,是此后这厮都不会再出现了。你管好剩下的人就好,在我们瓦解降界之前,别让他们再越过底线。”
应风色当然不能供出运古色。倒不是顾念着同门之情,他不介意叶藏柯废了那厮,但身为奇宫弟子,应风色不允许任何人对龙庭山出手,哪怕连这个念头也不许有。
要得知站台最新消息与剧透,请来找组织。(入口问题是加入的基础,连这问题都答不出的,就别加了,这是最起码的尊重。)
本山就是他的底线。这才是真正不可跨越的一步。
“……那杀人算不算越线?”他冷哼道:“你知不知道我杀了多少手无寸铁之人?按大哥之言,我们没一个是无辜的,是不是制裁阴谋家之后,接着便轮到小弟了?”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叶藏柯听他喊了“大哥”,容色稍霁,嘴上却未松动。“说起来虽没个准儿,但什么事是不该做的,你心里没谱么?别跟老子烂嚼舌根,我不吃这一套。再这样下去,你们会跟羽羊神一样,不管最后是谁消灭了羽羊神,接着就真是你们了。你很想这样么?”
应风色无言可驳,怒火上冲,猛然甩开握持,眦目道:“你若快些找出是谁将我们带入‘降界’的,何至如此?是谁磨磨蹭蹭,累得我们不得不杀人求生!”出口才觉后悔,但已来不及了。
叶藏柯却不生气,沉吟片刻,才抚颔道:“那个法子,恐怕是行不通了。羽羊神派出的那帮无面鬼不只轻功奇高,如今更有意防备,当中易手恐不只一次,且换人的手法像变戏法一样,根本无从察觉。
”上上轮我来不及跟踪,也还罢了,上轮却直接被引到岐路上,瞎忙活一夜。我正想问你,我们合作之事,你有没告诉其他人?“
他只告诉了龙大方。但离山期间,他吩咐福伯注意龙大方的动向,唯恐鹿希色无力盯梢,而龙大方并未离开龙庭山,更何况便给龙大方一百颗胆子,他也不可能背叛自己。只能认为是第三轮打草惊蛇之下,羽羊神索性提升了防备的层级,才教叶大侠无隙可乘。
气氛稍稍和缓了些,两人趁机各退一步,不似方才那般剑拔弩张。
叶藏柯眺望着周遭摩肩擦踵的汹涌人潮,喃喃道:”我记得龙庭山下,一般也不是这么热闹的罢?“
应风色微微一笑。”平素就很热闹了,只是这会儿更热闹些。合着一年一次,就当是小过年啦。“
今年的西山使团终于抵达,一行五百余人里,韩阀所遣不及十分之一,其余全是行商。交易从进入央土便即展开,商人把货物换成东境物产,东行途中,重复脱手购入、再脱手购入的流程;龙庭山下的拜会结束后,又循同样模式西返,直至西山境内。
尽管与朝廷政争告一段落,韩阀早不关心质子死活,这一年一度的东行贸易行程,仍能为韩阀及其庇荫的行商带来利益,领团的使节层级虽连年递降,人数却屡创新高。
韩雪色一早便穿戴整齐,在夏阳渊紫绶首席燕无楼的陪同下进驻驿馆,接见使节。从现在开始,直到送走使节,期间他都会在驿馆内,这是每年仅有的、青年得以离开龙庭山的几天。
应风色也以风云峡代表的身份出席,主要是为盯住韩雪色的眉目神情,确定他已打消与阿妍私奔的念头,顺便看看能否在观礼的人群之中”巧遇“少女,借机认识一二。
谁知竟在典礼现场,见到出乎意料的人物。
”说了半天,你是盯着‘紫华痴客’胡媚世才来的罢?“
西山甲兵不得入境,为了保护为数众多的货物与银钱,西山使者会雇用央土的武林名门为护卫。但应风色万万没想到,会在护卫中看到紫衫女郎的纤细丽影。
”玉霄派在央土还有点名气,为西山那厢绸缪护卫使节之事,算上今年是第五个年头,同行大清河派冷月四刀、龙形拳褚老爷子,以及‘追风枪’杨玉钧杨大侠等,都是应她们之邀前来,全是央土武林的大人物。“
鹿韭丹早一步到驿馆,却未出现在典礼上,其后筵席间惊鸿一瞥,周旋于各桌英豪,酒来碗干、飒爽英媚,不少成名人物看得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谁也没能留住这只翩翩起舞的花蝴蝶。
应风色讨厌这种应酬场合,借故早退,完美地与鹿韭丹交错而过,此际听叶藏柯说起,才知玉霄派的一把手和二把手都来了。柳玉骨、柳玉蒸姊妹,还有那娇小巨乳的海棠姑娘,不知有没跟来?
前两轮降界中风急火燎,没机会一亲芳泽,应风色本想伺机再走一趟迎仙观,若能于驿馆中与这几位姑娘重逢,那可真是心想事成了。
只是应风色没想到,心愿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达成的。
怀抱着寻芳猎艳的遐思入睡,却在冰冷地板上醒来。
——第六轮降界,于焉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