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弃天之影
第四次挑战，慕韶华一进阵法就来个鲤鱼打滚翻离原地，果不其然身後立刻大爆炸，将整个地面炸出一个如陨石坠落般的大窟窿。
「啧！」
看着不远处依然维持发招动作气喘吁吁的卧龙行，正摆出如临大敌的表情让慕韶华内心吐槽，明明打魔王的人是我才对，怎麽是你摆出那种表情？
这次，卧龙行看来没有丝毫保留，两手划圆纳天地之气为己用，同时贯气入地一条条天锁毫不留情地将四周包围成一个宽大的圆拱广场，弧顶镶嵌一个持续运转的阵法，正是怒源心流的纳气回元，卧龙行用以吸收地脉之力的招式。
看着眼前的阵仗，慕韶华也收起嘻闹的心，全速回想妖后教给他的一招一式并且和查理王的战斗经验做验证与融合。
双方各有打算，眼神交错瞬间各有动作！
卧龙行腾空而起，气劲缠身如黑海恶龙旋身俯冲而来，一双大爪如血盆大口似要将慕韶华浑身绞成碎片，此招正是怒源心流－怒海龙牙。
此招看似破绽大，实则有着怒源心流一贯的风格，庞大内力支撑下刮起以招式为中心的罡风漩涡令对手寸步难行。
然而慕韶华本就不打算躲避。
比内力呢，谁怕谁！怒喝一声，内元提升至巅峰，气劲凝实於右拳，大量的内力不断输入、凝实、压缩再重新凝炼，发出无数细微的崩裂声，虽然细微但却如闷雷般绵长悠久，看起来俨然就像是将天雷束缚在手上。
「怒源心流－怒雷天殛！」
怒雷对海龙，一拳对双爪，天殛凝实的气劲击碎了龙牙，但强大的回旋之力同样把天殛之力撕扯成千瓣飞絮，双方拳掌相对，肉体程度是慕韶华占了上风，一击之下打掉了卧龙行的姿势平衡，同时他的手臂也必须承受回旋之力的撕扯，瞬间在身上多出数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没有稍作喘息，他们都知道这招只是开启战斗的钟响，各自上前贴近对方，慕韶华抢先攻击，五指成爪一套怒源心流的爪功施展开来，融合了嗜血者直接残暴的暴力美学和所向披靡的身体能力，招招直击人体弱点。
卧龙行讶异之中带有赞赏，知道慕韶华力量惊人，不愿硬拚，掌法施展开来左拨右挪将来招卸得乾净俐落，同时故漏破绽引慕韶华出爪攻击自己的胸口，随後侧身避开右手在慕韶华力尽瞬间拉扯，破坏他的平衡，左手同时按在他的胸口吐劲！
「呃！」
劲力在胸口爆炸，慕韶华吃痛呕红，本以为会被轰飞，却没想到卧龙行拉住他的右手，趁他腾空之际又将他扯回来一个膝击砸在脸上再放手，慕韶华被轰出百丈之外。
「嘶……」慕韶华摀着鼻子。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卧龙行的反应和对招能力远远超乎慕韶华的想像，也不像上一次能够让慕韶华轻易近身以伤换伤，同样一套怒源心流的掌法，慕韶华使出来就是进攻进攻进攻，但方才交手中在卧龙行手上却是推、托、拉、扯样样来，拳掌爪的变化毫无规则可言，都是随机应变，直到到关键一步才是进攻。
又学到东西了，慕韶华眼中藏不住的兴奋。
远处，卧龙行挺立原地，伸出左掌对慕韶华勾两下，意指放马过来。
「注意来！」
慕韶华原地腾空，纳气於掌正是怒源气行起手，卧龙行谨慎以待，却发现慕韶华没有出招反而凌空踏步流星般飞身过来，搞不懂对手行为的卧龙行往旁边一跳，躲开慕韶华飞身下来的位置。
常理判断慕韶华就算想要转向攻击，势必也要先卸掉由上而下的力道才行，谁知慕韶华即将落地的瞬间怒源气行在距离地面半尺之间击发，爆炸的冲击瞬间激起大量尘埃，同时藉由反射力道硬是在空中做出直接转折，隐藏在烟雾中朝卧龙行攻去。
一看见扬尘卧龙行便知不妙，但却已不及反应，只能判断慕韶华的位置後蹲低身体双臂交叉护住头部要害把胸腹藏於後方，预防被一击放倒。
岂知慕韶华的目标是卧龙行的双脚，几近服贴地面的移动到卧龙行跟前两手抓住他的後脚踝抬起，趁着去势旋身三圈再狠狠将卧龙行摔在地面砸出一圈辐状巨坑。
狼狈起身，卧龙行抖掉身上碎石，抬头看向坑缘的慕韶华，只见他学卧龙行刚才的姿势挺身曲掌。
谁怕谁，放马过来！
卧龙行露出千百年未曾有过的表情，充满斗争和血性的笑容。
那是他从被称为高人，武林前辈後就自持身分未曾显露本性，人在江湖走，哪有不挨刀，快意江湖路，谁能不血性。
「再来！」
这话，是卧龙行说的。
第三关阵法外，妖后、残林之主、鬼梁飞宇三人伫立等待，与妖后当初入阵不同，此时第三关的阵法不时外溢出慕韶华与卧龙行战斗的气劲，让整个山壁不停发生小面积的崩落。
「已经两个时辰了，不知是否能够顺利过关。」残林之主略带担忧。
他经由妖后口述知道关卡内的时间流速与外面不同，如果一刻间等於三十天，那慕韶华如今已经和卧龙行战斗整整一年之久，虽然伯仲间的高手也有一场战斗就超过一年的可能，但那并非是常态，特别是以外溢的气劲来看，两人的战斗规模很可能在他想像之上。
「妖后前辈……慕兄不会有危险吧？」
「死不了。」妖后平淡地说。
「当真没有问题吗？残林与春霖境界也有不少对付嗜血者的经验，就算能够再生，那也是有尽头的，毕竟身上的能量有限，或者……」林主看向妖后「慕先生的身上还有其他秘密？」
「不必试探我，我不是慕韶华。」妖后冷回「我不知道他对你无条件的信任从哪来，但别指望我会同等相信你。」
「哈，妖后所言甚是，慕先生对吾的信任实让皇甫笑禅惭愧，但恕吾无法完全信任嗜血者，毕竟残林算不上组织，只是个收留可怜人的场所。」
「无妨。」妖后将左侧头发拨至耳後，露出迷人的肩颈和饱受滋润的乳白肌肤，两手抱胸不经意地端显硕大的胸口，双目从来没自阵法移开过「我不在乎残林，也不会让他久留於此。」皇甫笑禅苦笑一声，说句如此甚好。
「既然知道慕兄平安，那我们也就放心了。」鬼梁飞宇打了圆场。
阵法内，两人已经交锋无数次，慕韶华对於怒源心流也已熟稔於心，与卧龙行的交手中他不断把这套武学转化的更加适合自己。
原本拥有数十招的怒源心流，如今已被精简为气功－怒源气行，回气－纳气回元，所有的拳掌爪招都被内化成缠斗的手上功夫，而作为控制敌人行动的怒源天锁也被融入气行之中。
行招间，慕韶华真气凝掌不发，面对卧龙行贴身而来的数招连消带打，皆以牵引的方式将招式化解，每当快招架不住时就对着他下一个出招位置释放掌劲打断卧龙行的节奏，然後再一阵抢攻，最後又被卧龙行以经验化险为夷，一招贴身的怒源气行炸飞出去。
「啧！可恶的老怪物，怎麽打都能被你救回来！」慕韶华躺在地上咧骂道。
「怎麽打都打不死，你才像个怪物。」卧龙行提掌攻来，完全不像只有一点灵识所驱动的身体，头上原本能直观脑浆的伤口也消失了。
慕韶华翻身躲开，双手扶地左脚朝斜上方一挺，脚跟从视线死角擦过卧龙行下巴。
「跟你说过好几次了，我是嗜血者！不是怪物。」卧龙行脑袋一阵晕眩，连忙退开，嘴也不服输「人血为食，不死不伤，怎样不是怪物？」
「喝人血又不是非得杀人，」慕韶华指着满地红土「你喷这麽多血，难道你死了？」
「实际上，这几乎都是你的血。」
「反正你懂我的意思。」慕韶华翻个白眼，双手一转就化出三道气功从不同角度射去，同时自己也紧追在後，他可不会只顾着聊天忘记自己目的是打败眼前的对手。
「那慕小友认为什麽才是怪物？」卧龙行身影腾挪，两掌翻飞间将三道气功牵引在手，待慕韶华靠近的瞬间叠加上自己的内力返还回去。
这招我见多了！慕韶华内心暗道，捉准时机足下发力更进一步，以拳手的姿态缩身到卧龙行怀里，仗着身体素质硬是用背部顶开双手和炸开的气功，同时对卧龙行的腹部来三记勾拳。
又是没见过的招式！为什麽眼前此人有这麽多奇怪的武学？卧龙行又惊又怒。
腹部吃痛下正想跳开，不料脚一离地右手就被慕韶华抓住，随後在他怀内急速转身一招过肩摔将卧龙行狠狠砸在地。
趁卧龙行脑袋发涨发晕的瞬间，抡起拳头用上怒源气行的运劲方式，准备一拳灌爆对手脑袋，只要这招下去，就能顺利破阵！
卧龙行也知道这点，但身体还未恢复行动！他只能运起护身气罩，两眼紧闭迎接冲击！
但预想中的伤害并未到来，慕韶华的拳头硬生生停在他的鼻间。
「怪物就是不懂收手，不知道别人对他的好意，不懂知恩图报之徒。」散开手上的气劲，慕韶华退後数步，静静地等待卧龙行站起来。
「这是何意？」
「我不是怪物。」慕韶华不悦道「也不是笨蛋。」
「你看出来了？」
「这数百天的交手，你能杀我的次数不下百次，即便我能用些小聪明得手，也不可能如此轻易杀你，你会这麽做只有一个原因。」
「没错，我想知道你是不是个恶人。」卧龙行点头道「如果是，那我会用我的办法让你永远留在阵法中无法出去害人。」
「如果不是呢？」
「那麽我就该问问，」卧龙行举手一挥，一张石桌与茶具皆备「你要五大神器做什麽？」
「打个几百天你才想到要问我？」
卧龙行笑而不答。
事实上并不是卧龙行现在才想到要问，而是他的灵识才完全恢复不久，此前多数都是靠着战斗的本能和一点模糊的意识与慕韶华战斗，但他渐渐发现，随着自己身上沾染慕韶华的血液越多，自己的灵识竟开始慢慢恢复。
本想可能是嗜血者的种族特殊性，但後来发现不是，即便在怎麽强大的恢复能力，也不可能让失去的灵识回归，灵识就像是身体的设计图，如果有材料你要重做几次都行，但设计图缺失，无论你有多少灵丹妙药也无济於事。
可是慕韶华却做到了。
卧龙行曾经用太乙运算估测慕韶华的未来却发现什麽也无法得知，只看见一股能够孕化万物的纯粹能量漂浮在时间长河上，能量的主人正是慕韶华，生於三界之外，不在六道之中，而眼前的人，正如倒映在河里的倒影。
这已不是他能测度的范畴，那属创世本源之力，综观古今能也鲜少有人能触及，而治癒他灵识的，恐怕就是这股存在於慕韶华深处的本源之力。
卧龙行能做的，仅有把眼前之人导向正途。
「我想讨论的是……得到五大神器的你，会是哪一种？」慕韶华露出果不其然的表情，随後搔搔头，两手抱胸挣扎了一阵子，最後叹了口气。
「算了，反正你也只是阵中灵识根本出不去，老实和你说也无妨。」於是慕韶华把自己跟妖后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但还是省去了穿越者的事实，这件事对让卧龙行了解慕韶华和以後的事情完全没有正面的帮助，至於为何会知道将来的事情，慕韶华仅说自己是在一连串怪异的梦中梦见的，并且时间点是从某时到某时。
卧龙行当然不可能全信，除了开口询问几个细节外，也把自己预言诗上的东西拿来提问，见慕韶华全部都答得上才勉强相信，只不过仍一脸无法接受。
他花了很大的心力去钻研太乙运算才得到预言的能力，这还不是随便都能用，像伏龙壁上这种横跨数十年的预言，一辈子往往就只能那麽一次依靠天时地利人和才能测算出来。
但眼前这人，别说太乙运算了，连掐指都掐不好，反而算的比他更远？
见卧龙行仍在怀疑，慕韶华突然灵机一动。
「这个空间能幻化出物品，那能不能幻化影像？」
「既然是意识空间，那自然是可以。」卧龙行肯定道。
於是慕韶华开始一趟霹雳布袋戏的导播之旅，观众当然就是卧龙行，时间是横跨从闍城血印到预言诗的末端霹雳奇象之间。
仰赖着修道者的记忆力，许多曾经模糊的片段如今都清晰地保存在脑海哩，慕韶华重现自己看过的画面完全没有负担，靠着自身内力和阵法吸收鬼没河地脉的力量，他持续且稳定地把这长达数百集的【历史】给播完。
在这期间卧龙行不断发出惊呼、感慨，对佛剑分说的圣行之路、北辰元凰的起落、邪影的棋差一着、日月战星象、阎魔之威、练峨嵋的不让须眉，发出由衷感慨。
同时也对双桥主的作为感到不可置信，当影像结束，卧龙行沉重地看着慕韶华。
「这一切……都会发生？」
「你曾有预言，应当比我更清楚。」
「你所梦见的细节比我多太多了，」卧龙行摇头「这之间有太多我没料到的事情。」
「那麽，你愿意相信我的话了？」
「如果你的梦是真的，五大神器或许交给你才是正确的决定。」想到众人争夺神器而产生的死伤卧龙行就一阵心痛，因为这之中还包含自己的挚友，伊秋君和昭穆尊。
虽然最後五大神器顺利被毁掉，但当中付出的代价却是卧龙行不愿看见的，他的心中已有决定，但还是必须做最後一个确认。
「我相信你所说的为真，但还有一个问题，让我看看你所言的弃天帝是否真是如此可怕的存在，如果你有所隐瞒或欺骗，」卧龙行面露杀机「那我绝不放过你。」如果这些影像是假的，那卧龙行决不会饶过眼前这名侮辱自己友人的存在，就算杀不死对方，也绝不可能把五大神器交给他。
「好。」
慕韶华想了想，决定呈现天罪片头黑白弃天同台的画面，毕竟主要观察的对象是弃天帝，就不需要其他人来帮衬了，慕韶华不相信卧龙行会感受不到弃天帝的威压。
全神贯注，开始回想画面，接着饱提内元与阵法搭配，揉和鬼没河地脉之力渐渐地影像开始呈现，先是黑白虚影如波纹出现，慢慢变得清晰……一黑一白，样貌相同的二人对视，随着人影逐渐的清晰，恐怖的威压开始弥漫。
卧龙行瞬间被压跪在地！
「这……怎麽可能！」
没等影像完全呈现，一声脆响，虚空之间并裂出无数裂痕，意识剧烈震动，如玻璃般破碎开始一块块脱落。
巨大的动静惊醒投影中的慕韶华和震惊的卧龙行，两人面面相觑。
「阵法……崩坏了。」卧龙行不可置信地说道「鬼没河地脉之力瞬间被吸收殆尽……」
「我的内力也被吸收了。」慕韶华虚弱地道。
「弃天帝竟是如此恐怖的存在。」眼神复杂地看着慕韶华「神州将面对多麽可怕的存在。」慕韶华摇摇头，他也没想过弃天帝会如此夸张，只是呈现个影像，居然瞬间就把地脉和他的力量全数抽乾，重点是还没办法完成显影，这是什麽妖孽的存在阿。
卧龙行苦笑道：「我原本就相信你的话，但没想到……会是这样。」修行这麽多年，见过的强者没有数千也有上百，其中比他更厉害的也不少，但能做到光是显影都不行，还会导致阵法破裂及恐怖的威压，那根本是超乎人类想像的存在。
「阵法即将崩溃，五大神器就交给你了，请尽量保护多一点人，如果可以，改变这个未来。」慕韶华抱拳於胸，深深一拜，卧龙行随碎散的阵法消失，当最後一点力量消散，眼前出现了他期盼许久的，装着五大神器的容器－轩辕之传。
稳稳将其握在手中，在崩坏的阵法与山壁间缓步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