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直到周日的夜晚，林薇才等到林枫回来。
他肤色很是苍白，嘴唇上没有血色。穿着一身长袖长裤遮住了皮肤，似乎是受了些伤，脚步有些虚浮。
林薇赶紧扶着他坐下，然后给他倒了杯热茶，随后焦急的询问道：「爸爸发生什么了？为什么打你电话你都不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我没事……」林枫躺倒在沙发上，然后闭上眼睛，「只是……不小心中计了……稍微发生了点事故，不过没事，我现在回来了。」
「真的没事吗？让我看看你身上……」
他举起一只手，「没事的。」
林薇见他态度坚决，也只好不再为难他。
昨日还真是凶险，幸好自己脱身了。但现在打草惊蛇，张华会更加的警觉，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现在只能尽快改变思路了。林枫这样想到。
林薇坐在林枫身旁，对着他很认真地表明道：「爸爸，有些事情，你可以告诉我的。我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
「再怎么说，有些事情，不是你这个年龄的人应该考虑的。」林枫闭着眼叹了口气，还是坚持了他的想法，「爸爸不打算让你一生最好的时候，把精力放在这些……不太好的事情上面。」
「你现在这样一言不发的出去，又带着伤回来，难道我就不会担心了吗？难道你要我假装没看见吗？」
「那……我以后如果觉得自己可能会遇到危险，我一定提前告诉你，不让你记挂……」
「向我保证！」
林枫叹了口气，看着林薇的眼睛，慢慢地点了点头。
******
一个半月很快过去了。
期间林枫时不时会偷偷溜出去，办一些秘密事情。但是他平日里也没再受什么伤，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平静的校园之中渡过。
这期间，周家和张家之间的争斗进行得火热。他掐准了一些时间点，将一些他所知道的周家的黑料给散布出去。
从数据作假、贿赂、偷税甚至还有一些莫名死亡的内部人士的信息，哪怕周胜集团再大，这些丑闻加在一起也够他们吃一壶的了。
这样，张华算是被林枫给递了把锋利的刀子。他动用了些省内的关系，上面有人开始调查周家，下面也有大量「消费者」在周家的旗下产业里进行恶意闹事和破坏，将他们的品牌形象搞得乌烟瘴气。
林枫还查到，周胜企业内部还有一些成员，突然就被「失踪」了。还有一些重要员工接到了某种威胁之后，什么都不顾就匆匆离职了。看来张华不仅有阳谋，更不害怕使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一时间周家山雨欲来，林枫乐见他们现在的糟糕处境。但是林枫也同样清楚，周家所蕴含的能量非常的大，和各方的联系是根深错解，所拥有的财富更是深不可测。
现在他们还远没有被彻底逼到绝路上。
而除了在关心这些，林枫倒也有些其他的烦恼。
最近林薇心情不好，动不动就对他发脾气。晚上帮他解决生理问题的时候经常刁难他。平日里是永远冷着一张脸，对他完全没有一个月前那么亲近了。
对于林薇，他是打也不能，骂也不是，只能干瞪眼被她呼来喝去，时间一长他也有些扛不住。于是，思来想去，他去找了王楚楚进行谈话。
两人在附近高尔夫球场旁的一个小咖啡馆里见了面。因为下了雨，所以也没人打球，咖啡馆里有工作人员，但没有其他客人，正好给了他们僻静的一角。
林枫替她买好了焦糖玛奇朵，然后又给她买了份草莓小蛋糕。看着桌子上精致的咖啡点心，王楚楚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开了口。
「冯大公子，今日找我有事？」
「嗯，我想你也猜得出是关于谁的事。」
王楚楚轻笑了声，「我又得替你们两个操心了，对吧？说起来，你们两个……还真是挺麻烦的一对。」
「呃……今天也还是要麻烦你了。」
「那你问吧。」
林枫沉思了一会儿，打好了腹稿，「我是发现最近……薇薇似乎很容易发怒。而且对我似乎也总是有些不满。我实在是不清楚自己错在什么地方了。问她也没有答案，所以……还请你指教。」
王楚楚默不作声地喝着咖啡，欣赏着窗外的正在落雨的高尔夫球场，许久后她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真的是个愚蠢的问题啊。冯同学，我看你也长算不错的，也不缺才华，想必之前也总有几个女生来追过你吧？你谈过恋爱吗？为什么你现在表现得像是个呃……不好意思我就直说了，小处男一样？」
林枫被「小处男」三个字给呛到了，他瞪大了眼睛，差点没把嘴里的抹茶拿铁给喷出去。
「什么？？你说我表现得像什么？」
王楚楚用小勺子敲了敲咖啡杯，「我是说，像个小·处·男。」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但我肯定不是处男啊。而且我之前也的确谈过恋爱，只不过……」
他心想，只不过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你每天都像是她的跟班似的，说起话来也唯唯诺诺的。整个人像是连脊椎都被抽走了，这样的男人谁喜欢？」
「可是……可是我，你不明白，我也不方便说得太清楚。但我们的关系可能比较复杂，我也没办法表现得像寻常男友那样…………」
「那让我猜猜。」王楚楚伸出一根手指打断了他，「你是因为某种原因放不开对吧？虽然我也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啦。但豪门子弟嘛，家族里有些干涉，谈个恋爱束手束脚都是很正常的事。」
林枫表情复杂地点了点头，「呃，情况也……算是吧……对的，你说的是没错的。」
「你担心你和她是没有未来的，所以你不敢全身心投入，害怕现在越幸福，以后越痛苦。」
「确实有这么想过……」
虽然他半推半就地和林薇形成现在这段有违伦理的关系。但是他这个年龄的人想得远比林薇要长远。
她又不可能永远在这个学校里上学。总有一天是需要去到外面的世界闯荡的。而说实话，他作为林薇的父亲，是这个地球上最不适合她的伴侣。也许有一天，她不得不离开他。也许有一天，现在发生的这些荒诞事情，会成为日后她心中的伤口。
越是想到这些，他就对现在的放纵倍感内疚。
「你知道，薇薇很喜欢你的。」
「……我知道。」
王楚楚看着林枫一脸萧索的模样，无奈地说道：「哎……我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你不如回答我这个问题：如果林薇以后和别的男人结婚了，你会难受吗？」
听着王楚楚的问题，林枫陷入了想象。
他看见自己站在一个大教堂里牵女儿的手缓缓前行，随后走到神父面前，把那只手轻轻放在另一个男人手上。
那一天，也许她会穿着洁白的婚纱，那双美丽灵动的眼睛不再看向他，而是深情注视着另一个男人，然后他们会在他的见证下许下爱的诺言，再然后…………
想象着那些画面，他胸口一阵绞痛。
作为父亲本应是最想看见的画面，却如同噩梦一样让他痛苦。
看着林枫胃疼的表情，王薇薇嘴上反而带了些笑意，「你看看你！光想想就这么难受。如果那一天真来了你不得从房顶上跳下来啊。」
林枫试图清空自己脑袋里的画面，然后垂下眼帘，「我承认我不想看见她和其他男人在一起，可这都是我的占有欲在作崇……我又怎能让这种欲望主宰她的人生？我自己的感受并不重要，我应该守护她，应该把……」
「行了行了！」王楚楚赶紧摆了摆手打断了他，「别用你那些尴尬的台词来恶心我好吗，我在吃甜品呢。都是些男欢女爱的事，只要彼此喜欢就好……没你想象得那么复杂！」
「那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不如你直接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吧！」
王楚楚喝下一小口了她面前焦糖玛奇朵，「你说说你，怎么变得像是个无头苍蝇一样。当初替林薇出头的时你像是个快要爆炸的炸药似的，比现在要帅一万倍。那时候的你哪会问我该怎么做啊？我没说句话你就恨不得冲出去了。现在……哎…………」
林枫心想，那时候的情况和现在的怎么能相提并论呢，不过……现在到底又是什么情况呢。
见他无言以对，王楚楚继续说道：「其实说两个字你就应该明白了。主动！」
「主动？能说的更具体一些吗……」
「主动去追她啊！你要是真的喜欢她的话，就该用你所有的手段让她感受到啊！」
林枫苦涩地转动着手中的咖啡，「可是我真的很难做到这点。」
「你不主动的话，你不要想着什么以后了，怕是过不了几天人薇薇就被人拐跑了！以她现在的相貌，你知道这学校里有多少花花公子全都盯上她了吗？人家一个个的可比你上进多了，天天网上聊骚，线下放电的……我也就是真把你当朋友才提醒你的。」
这段话让像个炸弹一样，让林枫脑袋顿时涨大了，声量也提升了不少，「什么？！这学校有很多男生都想对薇薇下手？真的吗？可是……薇薇她怎么都……都不跟我说！」
他是挡掉了一些明显有不良意图的人，但他也不可能阻止林薇和每一个男生接触，毕竟这是学校，总会有同学之间需要聊天和交流的时候，而作为一个父亲，他不可能对这干涉太过头。
「她为什么要和你说呀，这些本来都是你应该要自己主动要关注的啊。林薇连你和哪个女生说了几句话都用小本子记下来。你为什么觉得你自己就心安理得的，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管啊？」
「我……从没往那方面去考虑。」
王楚楚没好气地说道：「你怎么可以神经大条到这种地步？」
「我觉得我没资格管这些……」
「那你就是要看着她跟着别的男人再一起吗？」
「……」
他突然想起林薇最近似乎在和什么人发着信息，脸上还带着笑容，也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还是怎样。再结合王楚楚的话，这让林枫顿时心乱如麻，感觉自己连坐着都难受。
王楚楚将手放在桌子上大声说道：「我看你这幅模样也醒悟得差不多了！总之，今天你只需要记住：要主动！我已经可以预料到你会执行得很蠢，很尬，但是就算这样也要主动！就算是觉得自己可能会受伤，会犯错，也要主动！明白吗？如果不能牵起她的手，不如趁早放开，把她让给更会珍惜她的男人！知道了吗？」
「主动……我，我知道了……」林枫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是啊，都说什么女追男隔层纸。但是其实什么感情不管一开始是谁先动心的，想维持下去，双方都要努力啊。薇薇一个人拽着你往前走多累啊，你该给她更多回应，让她知道不是只有一个人在这段关系里发力，这道理再简单不过了吧？」
林枫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我明白了。」
王楚楚满意地露出一个微笑。「行吧。我就静静地在旁边观察你会怎么做。」
******
刚走回到三班教室，也是巧了，林枫一进门就看见林薇正在和一个男生聊着天。
那男生他虽然没说过话，但是也听人聊起过，还算是个挺有名的人。他是二班的人，染着一头利落的黄色短发，打了几个银闪闪的耳钉。名字叫威尔·金，是美国出生的中韩混血，家里是做高端电器出口的，品牌在国内无人不知。
而且林枫也不得不承认，他天天都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身材修长壮实，人还长得还挺帅的。嘴巴上混着些口音纯正的美式英语，打扮得很前卫，据说一直都很受女生的欢迎。
平时林薇和别的男生聊天的时候他也都只是在一旁看着，没什么不好的举动他也不会干扰。
但是在今天听完王楚楚的话之后，他突然觉得自己脑袋似乎有些混乱……觉得自己似乎不做些什么就不行。
他看着林薇似乎和那个威尔正聊得投入，时不时笑了出声。突然间他感觉胸口有些发闷，然后咬了咬牙，大步的往前走去。
「你们聊什么呢？」
被猝然打断对话的两个人都抬起头。
林薇一脸意外，而威尔则是在稍微有些惊讶后迅速调整出一个笑容。
「哦，我们只是在随便聊聊，怎么了？我的伙计，我记得你是林薇小姐的朋友，那位……冯林对吧？」
林枫也露出一个微笑，不过很是寒冷，「正是在下。没什么，我就是很好奇你一个二班的人有什么事情非要跑到我们的教室里说。」
威尔有条不紊地说道：「不要那么大的敌意嘛，我的伙计。也没什么，我只是在向林薇小姐介绍一下我家的生意。这个暑假，我想邀请她来我家的公司去实习参观一下，看看她这行业的业务感不感兴趣。」
「实习？敢问在什么部门，在什么岗位呢？」
「以林薇小姐现在的资历，怕也是暂时无法胜任具体的职位。不过，我会亲自带着她去熟悉我们企业的连锁门店，销售团队和生产研发的系统。我相信这对于林薇女士是一次很好的机会。」
「敢问阁下的资历是？」
「我十五岁就在开始参与企业内部的管理层培训了，毕竟未来要继承整个产业，所以，我每一年都会进入企业各层进行学习，现在已经积累了不少经验。」
这些话倒是说的没什么让人反驳的空间。林枫心想，和他想象中的那种轻佻放荡的花花公子形象完全不同。
毕竟能进这所学校的人肯定也不是什么混子。普遍来说，这里的学生家中三代及以上都受过极好的教育，基本的素质是很高的。要不然他当初也不会花那么多钱把女儿送进这所学校来。像是张轩那样的黑帮出身再洗白的流氓，是整个学校独一份。
按照常理来说，他作为一个父亲，女儿想和什么人打交道，想要去什么地方工作。他只能给出自己的建议，或是在一旁给予支持，但绝不能直接干涉。
可是，就当是我在无理取闹吧！他这样想着，咬了咬牙，然后有些用力地说道：「你不必多说什么了。薇薇不会去你家的企业实习。」
「哦？」威尔看了看林薇，她似乎对正在发生的一切保持着观望的态度，正撑着小手在桌子上看着林枫的脸，似乎嘴角有些笑意。
「她……她已经跟我说好了，她会去她爸那边的企业实习的。」林枫憋着股劲继续说道，「所以，谢谢你的邀请，但是，不行！」
「是这样吗？林薇同学？」威尔不紧不慢地问道。
林薇露出一脸坏笑，「我也是刚听说，是这样吗？冯林同学？」
「是的，就是这样！已经决定好了！」
林枫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