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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日历一页一页地翻去,在这个城市里,总是缺少冬天的感觉。即使是刮风下雨的日子,气候也是暖暖的,闻不到丝毫冬天的气息。

  毕竟是在北方长大的人。我的许多记忆中的冬天,是在漫天飞雪中度过的,那银白的世界曾经隐藏过我美丽的梦。尽管太阳出来时,雪融化了,梦融化了,然而留下了梦迹,依然在诱惑着我。说天真也好,说浪漫也好,反正后来有很长的时间,在纯净的梦境中,有过一段快乐的生活。

  如今可好,没有了冬季,没有了雪,自然也就没有了梦。思绪,情感,记忆,全都是实实在在的,连一点浪漫的缕丝都没有了。

  近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学会了发呆,痴痴的仰望着天空,天空很宽,很大,也很蓝,那令人心醉的海水的颜色,在那纯粹的蓝色里,我总是在寻找陈静的影子,捕捉她的轮廓。我发现我爱上陈静了。一种真正的爱。

  真正的爱是说不清楚的,说清楚的就不是爱。只是一种语言技巧。于是,经过许许多多次在恍恍惚惚中的挣扎,我不得不承认我似乎正在走上了那条俗不可耐的不归路。没有理由没有原因的想见她。脑海里常常响起那一首老歌:“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走在十字路口,徘徊许久,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模糊了双眼,人的一生好短暂。愿望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过分,永远也满足不了自己膨胀的心理。我高兴自己有着这样那样美好的愿望;人如果失去了这样那样五彩斑斓的愿望,那么生活会是多么的空虚;可我又悔恨自己贪婪的心在膨胀,总是要去满足着自己这样那样的愿望。

  有一天我知道陈静休息在家,下午我借故很早就回家了。我开门进去看到陈静正在客厅里熨衣服。她穿着一件我上班穿的白色长袖衬衫。显得很大,几乎到了她的膝盖。袖子挽了起来,透过白色的衬衫我能清晰地看出她里面只穿了一条小三角裤,没有戴乳罩。隐隐约约显露出她那迷人的形体曲线。

  “回来这么早啊,大哥。”陈静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微笑着对我说。

  “嗯。”我应了一声,心里有一种紧张的感觉,便换上拖鞋坐在了沙发上。

  “你看,我穿你的衬衫了,不在意吧。”陈静把胸脯挺得很高,仿佛力图要把那宽大的衬衫撑起来似的俏皮地说道。

  “当然不在意了,而且我发现你穿上我的衬衫显得挺好看的。”我说。

  “是吗?夏天我回家的时候就经常穿我哥的衬衫。觉得挺舒服挺凉快的。尤其是熨衣服这活儿,真热啊,又不可以开电扇,电扇一吹很难把衣服压平了。”

  陈静的脸红扑扑的,汗珠从额头流了下来。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我来熨会儿。”我从沙发上站起来。

  “不用了,就快熨完了。你们男人就有这般好处,热起来可以把衣服全脱了。我们女孩子就不行了,再热也得穿点儿遮着。”陈静边熨边说。

  “那倒不一定,你也可以不穿啊。”说完我看到陈静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

  “是啊,在你这儿,我可以不穿,因为你是柳下慧,但别的地方可以吗?我想王丽可能给你说过,我们以前那个房东,那简直是个老色狂。有一次我值夜班白天在屋里睡觉,我关着门忘了上锁,嘿,他竟溜到我的床上摸我。我狠狠给了他一巴掌。我本来想报警的,但后来一想,谁能相信咱呢,我们是从中国来的,还这么年轻,而那个房东还是什么名校出来的学者呢。”

  “是啊,社会上总有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说。

  “还有更讨厌的呢。”

  “还有什么?”

  “我们的内裤和乳罩经常洗完了就不见了,我能想象他拿我们的内裤去做什么,有时候,就又莫名其妙的回来了,我们哪还敢再穿啊?”

  陈静熨完了最后一件衣服,手里拿着刚熨好的上衣向我走了过来,他将嘴唇凑到我的耳边说道,“你偷过我们的内裤吗?”陈静的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容。

  她的脸几乎要贴在我的脸上,我能闻到她那诱人的体香。

  “哈哈……”我一下子乐了,然后我逗她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我可以偷吗?”。

  “偷吧!但是你得给我买新的。”

  “好啊!乌节路Marks&Spencer商店,有最高档最时髦的女性内衣。要不要现在去买?”

  “你还没偷,买什么?”

  “先买后偷嘛!”我说完,陈静笑得前仰后合。白色衬衫的下面两个扣子没有扣上,她那雪白的大腿裸露出来,显现春光一片。

  乌节路是新加坡的商业购物中心,楼群鳞次栉比,街道车水马龙。

  我们把车停在狮城大厦的停车场。沿着扶手电梯一层一层地上楼。

  “Wow!See,Chinagirl!”当我们上行时,在下行的电梯上一帮流氓模样的当地人,年龄都在二十岁左右,有的皮肤棕黑,有的皮肤发白,个个向陈静盯着,眼睛射出邪恶的目光。他们边叫边挥动着手臂向陈静作些猥亵的动作。

  “讨厌!”陈静冲他们喊了一句。

  “不要理他们,快走!”我手拉着陈静的手快步跑上了上一层楼。

  Marks&Spencer商店,优雅敞亮。各种各样的内衣,内裤,乳罩,G-string,琳琅满目,目不暇接。陈静径直走向黛安芬专售柜台。

  女孩子逛商店从来不吝啬时间,而我向来最烦逛街,更无颜在这女性用品商店出现。于是我告诉陈静让她慢慢看,慢慢选。我去外面抽烟,决定好了,打电话给我,我来买单。

  “试衣间里小心点,别让人家偷拍。”临走前我开玩笑的说道。

  “会吗?”陈静一脸的惊奇。

  没有接到陈静的电话,我在商店里转了一圈也没有她的踪影。我又打她的手机,光响而没有接听。我着急了,便在各楼层到处寻找。后来我想即使出什么事儿也不会在这人群众多的商店里,于是我向停车场奔去。

  刚进入停车场的大门,就听到陈静的喊声:“还给我手链。”

  只见陈静被包围在四个流氓中,就是我们在扶手电梯上遇到的那几个人,其中一个是个头高大的白人,两个皮肤棕黑的马来人,还有一个头发染成黄色的当地华人。他们有的抚摸陈静的头发,有的摸着陈静的屁股,那个黄毛的华人拉着陈静的胳膊,“只是交个朋友嘛!跟我们一起去玩,我就还给你。”

  “Stop!”我大喊一声,然后跑了过去。

  “Hey!Chinaman,itsnotyourbusiness。”那个白人向我喊道。

  我本来已经就怒气冲天,一听到他说“Chinaman”,我知道这是过去西方人骂中国人为中国佬的口语,我更是火冒三丈,心情激忿。

  “Shit!Youareasshole!”我喊道。

  我将所有的斯文抛于脑后。毕竟我过去在北京学过些拳术,什么四击、八法、十二型;五弓六合十三势还能来点。于是我跨步而上,首先一拳挥过去,狠狠地打在丫白人的脸颊上,只见他猝不及防,后退了好几步,四脚朝天跌坐在地上,他用手一抹他的嘴巴,满口是血。

  两个马来人一看他们的同伙挨了打,便一起从左右两边向我袭来。我五弓合一,内劲顿生,双掌合拢胸前,然后以迅捷威猛之势,分别向两侧猛烈一推,两个马来人懵懂中向后踉跄倒地。

  这时那个黄毛突然从我的背后把我抱住,丫白人乘机又从地上迅速爬起向我冲来,我腰劲挺起,膀劲前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顺手将小黄毛从身后抡起,随即扭身旋转,将黄毛狠狠撞击在丫白人的身上,两股冲力相撞,只听“噢噢”

  的两声惨叫,丫白毛跟黄毛滚翻在地,接着我对他们一阵拳揍,腿踢。最后抓住黄毛的胳膊拧在背后,这时其它三人已经抱头鼠窜。

  “大哥饶命。”黄毛向我求饶。

  “快把东西拿出来!”我喝道。

  “混蛋!”陈静从黄毛手里夺过手链,并在他的脸上扇了一巴掌骂道。

  “滚!”我在黄毛的屁股上狠狠地一脚,之后他跄踉而逃。

  “哇!大哥,你还有这么两下子啊!”陈静显得格外惊喜。

  “我从小在军队大院里长大,总会受点熏染吧?”

  “什么?你们家是军人?”陈静一脸的诧异。

  “对呀。”

  “我妈也曾是军人。”陈静紧接着说。

  “真的?那我们又有共同之处了。”我一阵惊喜,正要再问下去,我发现陈静的神色突然变得忧郁。我马上收住了话题,我是从来不喜欢问别人的家事的。

  于是,我安静地按捏着微微有些疼痛的胳膊。

  “你没事儿吧?”陈静看了我一眼,关切地问。

  “没事儿,哎,你内衣买了吗?”

  “没买,你刚走,这帮流氓就缠上我了。”

  “那我们现在再买去吧。”

  “以后再说吧,我们回家吧。王丽该下班了。”

  华灯初放,夜幕降临。在回家的路上,一种莫名的思绪在心中涌动。我望着坐在旁边的陈静,她也显得比以往少有的安静。汽车里飘荡的帕格尼尼的小提琴曲,悠扬、柔美,似无尽的缠绵。

  我相信这世间一个生命与另一个生命相遇的奇迹。也许只有千帆过尽,一颗骄傲的心厌倦了辗转红尘的分分合合,聚聚散散之后,才会去珍视一种叫做缘分的东西。

  到了家,屋里漆黑一片。家里没有王丽。陈静的手机响了一声,短信的提醒声,她立即查阅手机里的信息。

  “王丽早发短信了,说替同事值夜班,今晚不回来了。”陈静告诉我说。

  “哦。”我心里一阵暗喜。

  我们分别回自己的房间换衣服,我发现衬衣的袖口被撕破了,领口的几个扣子也脱落了。我换上一件无领体恤,到卫生间洗了一把脸。然后又从冰箱中取出两罐啤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陈静。

  “你饿吗?”我向正从屋里走出来的陈静问道。

  “前胸都快贴上后背了。”陈静边说边用手上下抚摩着腹部。

  “那我叫PIZZA外送,OK?”

  “好啊!不过我付钱。”

  “干嘛你付钱?”

  “感谢您’英雄救美‘啊!”陈静说着顺势坐在我的身边。

  “哈,你真是大言不惭,你美吗?”

  “我难道不美吗?”陈静把脸朝向我,一种狡黠的目光,但透着无限的温柔。我能感受到她身上火辣辣的气息和她的心跳。

  我情不自禁地把她搂在怀里。她的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别,”陈静喃喃着,“别这样。”

  但她却没有任何反抗。她的声音仿佛不是坚意的拒绝,而是盛情的邀约。

  窗外仍是月光如水。皎洁的月色使这个城市一下子显得如此干净如此美丽,一切都被某个洁白的意念净化了似的。从窗口看下去这城市完全像一个纯洁无疵的少女。

  “别这样,”陈静被我紧紧地搂住,几乎透不过气来,“我想我们是好朋友,我们应该保持一点距离。”

  “为什么?”我喘着气,问,“那种事儿都做了,为什么还要保持距离?”

  “不,那是一种工作,就像我们护士去完成一项备皮的在职任务。”

  “……”

  “你真迷人,”我又说,“你是我见过的最迷人的女孩。”

  “我哪一点迷住了你?你说。”

  “一切。还要我说吗?一切!”

  她的目光异样地亮起来。她伸出一只手,在我的发烫的脸颊上摸着。我的下颏和嘴唇被吉列刀片刮得干干净净。我整个人也显得干干净净。我知道她最喜欢干净的男人,无论是外表还是气质。我们互相凝视,互相欣赏,互相湮没。这是令人迷醉的时刻。

  “不行,我不能这样,”她的手突然从我脸颊上滑落下来,“不能这样!”

  “为什么?”我又那么问,“为什么不能这样?”

  她忽然显出一阵羞愧的神情。这一回她真的是挣扎着反抗着了。

  “放开我,”她说,“让我们坐起来好好说话。”

  我松开了手,看着她坐起,并且整理着弄得很乱的长发。

  “请原谅我的……冒犯。”我支吾地说道。

  “不,你没有错,”她说,“是我错了。我知道会如此,可是我……”

  她叹了一口气。

  “静……静……,”我叫着她的名字,“你真的很美,静,真的,你……”

  “别说了,”她温柔地注视着我。

  我感到一阵的紧张和惶乱。

  “让我安静一会儿,我们都安静一会儿,好吗?”

  “好吧,我听你的,”我像个大孩子似的,把头低下来,“我听你的。”

  陈静禁不住又把那只手伸过来,轻轻地,无限柔情地在我的脸颊上摸着。她的眼眶里盈出了泪珠。

  我一把捉住她的手,捂在自己的发烫的脸上。

  “我爱你,陈静,真的爱你,相信我。”

  陈静仍是含着泪点头。

  “但是,”她说,“我不能够。你不能够背叛。”

  我第一次觉得她的声音好陌生。

  她把衣服整理好,把那一袭乌黑闪亮的长发整理好。

  “我要安静一会儿”她说,“请给我一杯水。”

  我起身给她倒水。我的心砰砰的跳得很快,我觉得我有一种尴尬,有一种惶乱。我的勇气在忽然之间消失殆尽。当我听到“背叛”一词的时候,我感到自己在对方的眼中成了一个可耻的坏蛋,一个专事勾引女人的好色之徒。

  “我是真心地喜欢你,我爱你。”我说,我不仅仅是说给她听,也是说给自己听。我要心安理得,必须心安理得。

  陈静伸出一只手来,我以为她又要摸我的脸。我看着她,我把脸颊凑过去。

  但是陈静却是伸手在空中摇了摇,表示对一切解释的拒绝。

  我的内心涌出一种无可名状的滋味,些许的忧伤,些许的悲哀。

  “不!你要给我个理由。”

  “你的女朋友也很美,她在美国波士顿。”陈静几乎是喊出来的,她满眼的泪水不受控制的散落。

  我感到震惊,我从来没有给她说过。看来这就是她的解释了。

  “对,没错!但我们分手了。”

  “但王丽告诉我说你们就要结婚了。”陈静抹了一下脸颊上的泪水。

  “王丽怎么可以这样瞎说?”

  “难道说王丽是骗我的?”陈静的眼里放射出一种激动的光彩。

  我点点头。

  “真的!”陈静以极度的冲力扑在我的怀里。滚烫的嘴唇压在我的唇上,我们热烈而疯狂地拥吻在一起。


(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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