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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当窗外的路灯悄悄亮起,夜已翩然而至。那或耀眼或昏暗的光线,轻盈的划出夜的旋律。病房桌子上的那个硕大的花篮盛开着各种优雅的鲜花,花芯含羞舒卷,幽幽的吐露醉的清香。

  偶尔有晚归的鸟扇动翅膀的声音,白色的羽翼在月下泛着淡淡的银光。匆匆掠过树木的上空。今夜,它们又将栖身何处?晚风轻扬,黑暗中树影婆娑,榕絮缥缈。

  小雪几乎哭泣般的向我诉说了许耀明追求她的过程。我理解像许耀明这种男人的猎艳心态,男人决不会忍受与一个女人厮守的寂寞,尤其是像他这样,有一副俊秀的外表,一份体面的工作,优越的家庭和挥洒不完的金钱。

  “哥,你说男人都会喜新厌旧吗?”

  “从心理上讲是这样的,但从道德上讲就另当别论了。”

  “我到现在还不明白,我有什么不好?”

  “感情的事是说不清楚的。”

  “我真的是不甘心啊。”

  “怎么,你还想他啊?”

  “说实话,不想是骗人的,那毕竟是我的初恋啊。”

  小雪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也许女人永远难逃情劫,因为我们是用整个生命去爱,爱得没有呼吸,没有空间,这不是错,是习惯,是天性!”

  小雪的情绪又触动了我的心事,是啊,就在那一刻,那一刻在我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我痛苦的凝视,瞬间如过千年,陈静她绝然地转身,手挽着许耀明的胳膊离去,让我受伤的身体僵硬成灰。那曾经与我朝夕相处的女人就这样的走了,我怔忡失落,感觉自己的心被掠夺一空。

  “哥,回忆以前的很多时候,我想自己是个很幸运的人。可是就没想到…”

  “小雪,我理解你,失恋了,斤斤计较你辜负我多少,我有哪些不甘,这都是人之常情,但分手自有分手的理由,何不在痛过之后自我安慰:以前老是担心会分手,现在没什么好担心了,以前总在抱怨他对你不好,现在你再也不必受到不好的对待了。以前你只能守着一棵树,现在到处都可能有芳草。是不是?”

  “嗯,我爱过的男人都是值得我爱的。你,还有以前的他。那么让我引以为豪。”

  “你别提我。”

  “我就提你,你们都有学问,见多识广,人长得也是真正的汉子。爱着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己很骄傲很幸福。你知道不知道我把你当偶像来崇拜?你永远是值得我骄傲的男人,以前是,现在是,将来肯定也会是。就象我以前说的一样,你了不起,比别人都强,我真是的这么认为的。”小雪已经不再哭泣,眼瞳里开始亮出光芒。

  “你就别再夸我了,其实我和你一样,失恋总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哎,对了,哥,你跟丽姐是初恋吗?”

  “不是,我也有过许多女朋友。”

  “哼,我看也是。”

  “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我倒真希望小雪把我当成坏人,把我放入“不是好东西”的行列。

  “对,我真的不是个好人。”

  “那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坏人。”

  小雪的话让我无语。

  今夜的星星不多,越发的显出那轮银色弯月的细致美丽。月光是可以如水般温柔的。这样细细的弯月,又能借来多少太阳的光,尽力的照亮这片漆黑的大地。

  月弯弯,银细如钩。风停了。云走了。天还是蓝的黑黑。

  “生活还是要过的。其实有种爱叫作离开。我们都一样,小雪,我希望你看开点,离开不全是坏事,雨过总会天晴的。”我不知道我是在讲给小雪,还是在讲给我自己:

  “不要只想着一时的失去,你以后可能有更优秀的男人在等着你。只要不失去生命,我们依然大有可为。你想,我如果这次车祸死了,我们那还有机会在这里聊天吗?”

  “哎哟,你怎么提死啊。我知道你不会死的。”

  “为什么?”

  “你是个好人。”

  “我爸爸也是个好人,而且要比我好上几百倍,但是他死了。”

  “啊,你说什么?你爸爸不在了?”

  “也是车祸,我没有死,但我爸爸却就死了。”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所以我特别羡慕你们都有爸爸。”

  “聊什么呢?两人那么亲热。”王丽进来了说道。她提着两大塑料袋的东西放在桌子上,我急忙把手从小雪的手里抽出来。

  “吃饭吧,今天我做的全是北京家常菜。”王丽把一盒盒的饭菜从塑料袋里掏出来。

  “那我先走了,丽姐,哥,你们快吃饭吧。”

  “别走啊,一块吃吧。”王丽对小雪说道。

  “不了,送一次饭不容易,改日等表哥出院再说吧。”小雪边说边拿起她的手包,然后和我们说了声“拜拜”,就离开了病房。

  我已经可以坐起来自己吃饭了。王丽送来的饭菜是我最喜欢的“老三样”-西红柿炒鸡蛋,红烧茄子和蒜苗炒肉片。米饭做得软软的,很合我现在的胃口。

  于是,我和王丽就在病房里一起用起了晚餐。

  王丽的脸颊红扑扑的,长发在头上盘了起来,用了一个夹子在脑后一卡,有几根头发往外孜着,显然是又忙了大半天。

  “怎么,不好吃?”王丽看到我在怔怔的看她,说道。

  “好吃,太好吃了,真的是辛苦你了。”

  “看你说的,只要你没事,这点辛苦算什么。”

  我没再说什么,只是闷着头一口一口的吃我的饭。

  那如水的月光透过树枝,斑驳的洒在街边的遮阳伞上,摩挲着白日里谁留下的印记。一阵花瓣雨缤纷而下,在医院楼前的喷水池里激起涟漪,犹如笑意层层荡开。落花无语,在静夜里载着梦的绚丽。风轻云淡,遮不住的月忽隐忽现。潮润的空气里有暗香迭送。

  我们吃完晚饭,王丽收拾着碗筷,整理好病房,就独自乘公交车回家了。

  ……

  白天,挣扎在尘世,入夜,进入梦想。尘世的纷乱在夜色里淡然隐去,清风明月,眼前的那点星火,闪闪烁烁的将梦装点的无比璀璨。

  爱的美丽;美的浪漫;忧的惆怅;失落的孤寂……

  全是梦的琴弦,伴着心跳,抚出梦的音韵。

  驾一叶轻舟,在星光斑斓里向湖心深处划去。隐隐的水草在水底飘摇,舞出最缠绵的姿态。月色朦胧,轻风微熏。夜,沈醉于无边的梦中。

  我发现找不着自己了,或者又是,我从来就没有找到过。

  如练的月华从窗棂里垂下来,感受着陈静身上熟悉的气息,忽然想要流泪。风的手怎么拨弄的云呢?又是谁的手在冥冥中拨弄着命运?

  ……

  终于要迈出这白色的病房了,心情却有些沈痛。天空阴沉沉的,飘起了小雨,仿佛也在哭泣,落叶在空中无望的飞舞着。小雪手捧着一束胡姬花递到我面前,我抱在怀里,望着那娇艳欲滴的紫色花瓣,好象是一抹鲜红的血。小雪上来挽住我的手臂,轻轻地对我说:你可以回家了!王丽还在收拾病床上的衣物,扭过脸看了我们一眼,我急忙把小雪的手松开。

  “他哪能走啊?”王丽冲小雪喊了一句。

  “喔,对了。小雪,拐杖买了吗?”我问小雪。

  “哎呀,我忘了,只顾去买花了,没关系,我先去医院向他们借一副。”小雪说完跑出了病房。

  “你这个表妹也真够热心的哦。”王丽收拾完了东西,坐在床沿上,看得出她还没有完全恢复体力。

  “咳,小孩子嘛!”

  “小孩子?我看她可不小啦。”

  “那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但总得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吧!”

  “哦,你吃醋了。”我似笑非笑地说道。

  “我哪敢啊。”

  这时,小雪回来了。不但借来了一副拐杖,而且还推来了一辆轮椅。

  我看了一下手表,时间应该差不多了,筱怡的车也该到了。于是王丽和小雪把我扶上轮椅,小雪在后面推着,王丽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跟在旁边。

  当我们三个下了楼,来到医院的大门口时,我看到筱怡的那辆白色的BMW已经停在门口的台阶下了。

  筱怡可能看到我们来了,便从汽车里走了出来,她一身的职装打扮,戴着墨镜,潇洒而利落。她打开了汽车的车门,取下墨镜,然后正要走上来帮我上车,突然她怔住了。

  “小雪!?”

  “筱怡!?”

  我还坐在轮椅上,看着他们两个惊讶的神情,我不禁感叹人世间的宿命。我再看王丽,她更是一脸的惊诧和疑忌。


(四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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