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
陈静的信让我感到些许的震撼,我以为她对我早已淡了,远了,一切都成过去,她可以心如止水的过她的相夫教子的婚后生活。虽然我知道她的心里并不幸福,但毕竟她有了一个家。
如今看来她仍不能忘记我们那一段感情,或许是她认为王丽已经走了,错过的事情是否还可以重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因为我想到“婚外情”,那是很可怕的东西,弄的不好会出人命的。
记得是谁说过,因为拥有的时候,我们也许正在失去,而放弃的时候,我们也许又在重新获得。对于人世间的万事万物,我们其实都不可能有绝对的把握。
如果刻意去追逐与拥有,就很难活得快乐。所以生命需要升华,要风流洒脱,又要安静超然。明白的人懂的放弃,真情的人懂的牺牲,幸福的人懂得超脱!
坐在电脑前,我望着海蓝色的屏幕,望着那些闪动的文字,仿佛耳畔又响起陈静以前常唱的《渴望》里的那首《好人一生平安》。“谁能与我同醉,相知年年岁岁……”周而复始,萦绕不息。那悠悠婉转的旋律似乎把我带到过往里的某个瞬间,那种感觉对我而言是熟悉的,甚至我都时常跟着她哼唱。那是她最爱唱的歌曲之一。它有着无可奈何的音调。
信中的文字是那么的忧郁,就像昨天我见到她时,她的眼神依旧能感动上苍。
但她却显得静静地,完全失去了以往的活泼和爽朗,仿佛她是在一片荒野里沉默着,兴许是在回忆,兴许是在过去的生命里搜索着些什么,抑或是等待,抑或是无奈。这时,我仿佛看见潮润的空气里升起了一团团云雾,然后整个世界沉浸在一种似烟如尘的意境中。
一个人独处就会有寂寞,而寂寞的时候,就会想到抽烟,我突然想起今天筱怡送给我的那盒雪茄,她说是她爸从国外带回来的。于是我从公文包里取了出来。
简简单单,没有任何冗繁的包装,只有一根黄色的带子系紧。
独坐书房,望着咖啡色的雪茄烟卷,50支一盒。取出一根,点燃,抽了起来。雪茄比一般的烟有力但不刺激,整个屋子弥漫着张扬却浓郁醇厚的芳香。
虽说第一次抽雪茄,我发现雪茄很听话。你不抽它就会自然的熄灭,不会象香烟一直烧着手。
这时,手机突兀响起,我以为是英子的电话,正要对着电话喊,英子。
“是我,陈静。”
“你好!”我的心陡然间沉了下来。
“干嘛呢?”
“正看你的信呢。”
“哦,不过,我刚给你发了,心里就觉得后悔了,我想我不应该给你写这样的信,我已经是结过婚的人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安分啊?”
“不不,我倒没那么想,我也很怀念那一段的时光。你的文字很优美,让人很感伤。”
“嘿嘿,那不是我的文字,那是我从网上抄来的,在家没事儿,就上网看别人的文章,也许是受我妈的影响,从小就喜欢文学,很小的时候,我妈就逼我背诵唐诗宋词,所以有些诗句至今还能背得滚瓜烂熟。”
“是吗?跟我一样。”我说。
“小时候,由于家里一直过得很辛苦,但我妈对我的爱却从不曾因为家境的贫寒而少一分。刚只五岁时,我妈便开始教我识字。我妈写得一手好字,买来四开的金边纸在饭桌上铺开了,蘸上浓浓的墨汁写上拳头大小的方块字,待晾干后贴在厨房的墙壁上,妈妈做饭时便一边烧火一边教我。墙上的生字表贴了一张又一张,先是白色,继而转黄,待到被烟熏成黑色时,那些字已被我烂熟于胸了。”
“是嘛,我小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所以我说我们总有一些共同的东西,似乎冥冥中有一种无形的联系,也许就是人们所说的‘心有灵犀’吧。”
“对呀,我也这么想,虽然我结婚了,但我始终没有后悔认识你,认识你这样的朋友。对了,昨天你在船上要说什么来着?”
“在船上?”我佯作疑惑问了一句,因为我想起筱怡说过,许耀明和小雪的事儿不要再告诉别人,也许筱怡说的是对的,这样对陈静,对小雪都比较好。
“是啊,你是不是说那个小雪?后来我想起来了,就是以前曾经找过我的那个小雪,我问过许耀明,他说小雪是他的前女朋友,现在已经没有来往了。你是不是和小雪好了,你们都那样了,还犹豫什么呢?”
“唉,一切随缘吧。”我看陈静并没有追问那天我要说的事,我也就敷衍了一句。
“好吧,希望你们能成,你也不小了,也该成个家了。”
“谢谢你,许耀明今天又没在家?”我突然想起许耀明,随口问道。
“没有,说是医院里工作忙,回家会晚点。”
“那你不是很孤单?”
“我已经习惯了,这样更好,一个人看看书,上上网,也挺好打发的。喔,有人开门了,我想是他回来了,好,再见。”陈静挂了电话。
今天的月亮好圆,清冽的月光晶莹而明朗。我望着窗外,感叹人世间的悲凉。
慵懒的月光下,漫天的落英在缤纷飘下,缕缕情愫也从曼舞的夜风中悄然扬起,因为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随着时光的流逝而越变越美好的东西,就是回忆。
往事,不想回首,不堪回首。其实当我踏上南洋这个小岛的那一刻,我的某种感觉好象让我在那一瞬间变的孤单起来。
安顿下来,一切就绪,没有什么值得记忆的开始,我开始了我的生活。第一次离开家。今天想起来,我还是无法回答李军那天接我的时候问我的话“为什么决定来这里?”真的不知道。所以无法回答。
刚开始的新奇虽说是有那么一点的话,那么当这一切都按部就班的延伸下去的时候,我突然觉得素然无味,不过如此。说来那有什么真的有新鲜的东西存在呢?
当新鲜期一过,什么也就万般一样,只有一而再的重复重复。
想起第一次网恋,想起第一次与网友见面,在闲聊中,她那付洋洋自得的表情,而我紧张得说话都说不清楚。因为那是我与英子以外的第一个女人那么亲密的接触。满脑子的顾虑和愧疚。人啊,就是这么的经不起引诱,从此,不可收拾。
日落黄昏,在一身的疲惫淹没于暮色中,那一刻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的倦,我甚至不愿意去想这一天里发生的一丝的片段,唯一让我清晰的,是她给我递来一杯浓浓的咖啡。
……
独身独处的夜里,一切都是寂寞的。
跟陈静说完了电话,沉思之后,再次上网查看邮件,仍然没有英子的Email。
心里感到一阵的沉重。忽然我看到一封新的邮件,Sweetgirl。我漫不经心地打开。
亲爱的,好久没有你的消息了,我知道你已经淡出那个论坛了。但我始终还记得你的名字《南洋雪》,你的帖子,你的语言是那么幽默风趣,你的文笔是那么优美挥洒,每次看完你的回帖总要在电脑前一个人傻笑半天。
情感这东西真的就如秋风中的落叶,不愿割舍离别而总是纠缠不清。秋风过后,心碎了无痕,该走的都走了,该留的还在等待着离别。往昔已如过眼云烟,留下的只是一片片残缺的记忆。
身在繁华的都市,心却格外的孤独。慢慢地当孤独变成一种习惯,习惯到我已经不再去想该怎么办,就算心烦意乱,就算恍惚不安,就算想你,念你,要你……就算还是没有人作伴。
在这虚拟的网络里,不经意的遇见你,虚拟的网络具有朦胧的面纱,红男绿女沉醉在这飘渺中,尽情的倾吐、任意的挥洒。
朦胧本身就是一种美,掩盖了缺憾,没有了肮脏,给人以遐想空间。
亲爱的,你知道吗。曾经你是黑暗中的光火;让我有了一个模糊的方向,一缕耀眼的希望和一种美好的期待,你曾使我沉迷于梦中。
在那些日子里,一到电脑旁就立刻进入那个论坛,等候远方的那一声问候,我是一个爱幻想的人,有时在想如果有一天,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还记得你那次说出去办事,下雨挨淋吗?我多想与你同在,多想为你撑一把雨伞;还记得那几天一直没有看到你,你说你病了,但你又不愿去看医生,你说你讳疾忌医…,当时我的心是那么的痛,你怎么能承受那样的苦痛呢?有情与无情都是一种情,只是它所表现的形式不同而已。有情人多伤感,爱之深恨之切,或许会变得无情,谁又是天生无情的呢?无情人的感受一定比有情人的感受来得更真更深更痛……
告诉你吧,我叫夏安琪,还是叫我真名子吧,这样会觉得亲切些。
你什么时候休假啊?你什么时候能来台湾?
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前一阵子,我恋爱了,爱上一个有妇之夫。我折服于他博学多才的思想内涵,我欣赏他对人热心帮助和无私关怀的个人魅力,除此之外别无他想,我们单纯的交往,和他聊天,慢慢的一点点的为他心动,慢慢的不再平静和坦然,慢慢的有了满脑子的牵挂和思念,一切一切如同所有的网上恋情一样的发展,彻夜的聊天,虚幻的陪伴,我不否认对他的感情,就像上了毒瘾一般,有了依赖,想戒掉可总也戒不掉。
后来我们在一起了,但是,这种神仙美眷的曼妙日子,并没有维持多久,以后他变心了,他开始说谎,我认为他在欺骗我。因为我弄不明白他为什么就不能和我多呆上哪怕是几秒钟。他为什么事情一完就总是匆匆忙忙,就想走。我觉得自己很委屈。为什么他与原先的女人堂堂正正地出出进进,而我却只能老鼠一般地过着土中的生活。在黑暗中遮遮蔽蔽。
他总是在沮丧中从我这里走出去。他可能觉出了爱情让他感到压力,感到不愉快。简直是痛苦,是一种恨不能立即了断的纠葛。其实这也是他自找的一种生存的游戏。他自从沉浸其中便总是烦恼不断。他总是觉得很累。那种身与心的疲惫。疲惫不堪。他知道这可能就是他遭到的惩罚。
后来我们就分手了。我也解脱了。别笑话我噢!
好了,罗罗嗦嗦给你说了这么多。
我还是想你!
看了安琪的信,使我很不平静,我们虽然还称不上什么网恋,但那时候的确聊的很快乐,但是没想到她会陷入另一种奇异的感情,我了解那个男人的苦衷,我理解他的那种痛苦和挣扎。于是我敲动键盘给她回复。
安琪,你好,看到你的信,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你的文字很亲切,很感动,但是也很心痛,很伤感,似乎薄暮冥冥,晃若隔世。让我想起“漫漫人生心凌乱,缕缕情怀如云烟”来。
从你的信中,让我再度叹出你是个风情万种的多情女子,多情人便是善感之人,多情自古伤别离,又哪堪冷落冬日时?可“别离”却不真正属于我们!
过去我们相思相聚的地方,在我看来已是空空荡荡,我们是否还能找到那时使我们的灵魂与灵魂紧紧相撞的力量?我们是否还能感觉得到那些花朵与芬芳的空气?能否找得到那栖息枝头为我们歌唱的青鸟?如果它们可以涮新,如果他们可以重现,我们便不会有痛,不会有遗憾!
你一定知道吧,欢乐的亲密相融之后,苦思就会降临,我们的灵魂会在无法抵达的地方痛苦的呻吟。因此我们唯有倔强的忍耐。因此错过,也因此我们美丽……
谢谢你能记住你眼中我的那份美好和那份醉的滋味,记住那时一人动念,二人会意的心灵感应的玄妙!!!
也记住在远方有一个人会默默地挂念你、以温暖和舒畅的目光注视你,当你在繁华都市中匆忙奔波感到孤寂时,有来自他的一丝慰藉。
另外,我本月三十日去美国,将在台北转机,会在台北呆一个晚上,不知我们是否可以会面?
安琪,你的名字很美,我叫林子昊,小时候人们叫我耗子,现在想想,我还真有点耗子的特点,站着的时候,脑子聪明,但爪子一着地,就糊涂了。
LOVEYOU!
我按了发送键,被告知该邮件已成功发送。倏忽间,我也像陈静一样,感到有些后悔了,我为什么要告诉她我要去美国?我为什么要告诉她我要去台北,我为什么要提出要见她?
男人啊!我自己都觉得可悲,难道真的是“人不好色,天诛地灭。”我的脸感觉泛起了潮红。
在男人心目中,女人当然是越多越好,难怪旧时的男人只要稍有地位的大凡都有几房妻室,尤其是封建时的皇帝那更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只是纵观中国历史却是东边不亮西边亮,东宫为皇后而西宫则是贵妃。很少听说过哪位皇帝对东宫情有独钟,却从来是偏爱妃姬,不仅皇帝而平民百姓也大多如此,旧时大户人家的妻子更多时只是个摆设,所起的作用只能说是个大管家婆,更多时在家里的佛堂中出现,往往男人都有一个得宠的偏房,这个女人在家里上窜下跳发号施令。
人都有一种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心理,在男人心目中毋须质疑,对自己已经得到的东西并不珍惜,却对于别人的东西虎视眈眈,而男人尤其如此,其喜新厌旧的心理自然会促使我们在不断地追逐女人。
我依然记得少年时对英子说的那句话:你是我唯一的新娘!只为了这一句话,在这几年里,我踽踽的行走与艰难的跋涉。也许人的一生真的就是活在信念与现实之间,我不能背叛信念也不能脱离现实——这也许就注定了我今天的道路。望天微叹:如果只能是重逢,我也想只做个过客,但我真的是不能走的从容。
我不知道,爱真的能够承受多久的分离?到底谁才是爱情真正的杀手?是你,是我,是第三者,还是时间?我想罪魁祸首还是时间,时间真的可以冲淡一切,在时间的长河里,爱情原来也是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
《IAMFALLINGNOW》,这是安琪发给我的歌曲,我不知应作何译?不明白是我正在坠落,还是正在堕落?旋律越来越温暖,爱情的味道越来越浓,温暖、冰冷、欣喜、痛楚——还有无助和无望……看着屏幕我不知道现在该做点什么,对着安琪那带着甜甜微笑的头像发了几十秒的呆,下线了。
我在客厅里转悠,我真的要去台湾见安琪吗?会不会又是一场燃情的缠绵,我的英子现在到底是怎么了?我听着书房里那音乐的声音,在逐渐的低沉下去,像是潮水逐渐在沙滩上退走,在时间的印痕中,我知道一天将要结束,而我的思绪如那不息的浪涛,一波接着一波。
当那伤悲的洪流在我的脑海中翻滚时,一阵惊心动魄的电话响声打断了我那凌乱的思绪。
“子昊,我是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