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八)
从小雪家出来,已近午夜,只见空气中蒙蒙的雾气终于凝成了丝丝的细雨,模糊着霓虹闪烁的都市,惊湿了飞燕流萤,无情的穿过天地之间,依着风,无声的飘落。
我带着愁容,长长的一声叹息,我发现我的心里好象没有了空间沈甸甸的被什么东西充斥着。疲惫的钻进汽车,似乎已无力去发动引擎,于是,闭目陷入茫茫无绪的忧思。
小雪的那种执拗和真情,让我根本无法开口,更不忍心去逼她做什么。但又想到英子,在我的心中,为了她,我会赴汤蹈火。然而,今天英子对我的唯一求助,我竟是这样的无能为力,我感到沮丧。也许英子现在还在等待我的消息。于是,心中的失落和怅然越来越重,不禁一阵阵自责袭上心头,心里难过极了。
恍惚中开动了汽车,缓缓地往家驶去。
雨雾开始向四面八方激荡,风也越发的急了。
到了家,王丽为我开了门,想是她一直在等着我,钟如萍斜靠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听到我回来,睁开眼睛,倏地站了起来。
“怎么样?真的是被警方拘捕了?”钟如萍首先着急地问道。
“嗯。”我回答。然后坐了下来。
“他犯什么罪了?”钟如萍继续问。
“怎么说呢?是非礼罪,猥亵罪,还是性骚扰罪?我也说不清,不过,这种罪行在新加坡会判的很重的,挨鞭子是一定的。”我说。“啊?真的是用鞭刑啊?”王丽一脸的惊讶。
“对,一旦判罪,一定会用鞭刑。”我说。
“这新加坡也真奇怪,都什么时代了,怎么还会有鞭刑?”钟如萍眉头微蹙,一脸疑惑的神情。
“是啊,你别看这个国家小,她还真有不少特色。”我说。
“还有什么办法吗?比如咱们国内所说的‘捞人’什么的,这里有吗?”钟如萍认真的问我。
“没有。”我回答的很干脆,“前几年一个美国孩子在学校破坏了公物,结果被判鞭刑,后来美国总统出面说情,都不管用。”
“是啊,新加坡是法制社会,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王丽也插了一句。“那倒是。”钟如萍吁了口气,又说:“哎,英子她怎么样?”
“英子对李军被捕并不是很难过,毕竟一个男人干这种事儿是很可恨的行为。但她很担心餐馆的生意。”我说。
“是啊,英子也够倒霉的。”钟如萍顿了一下,说:“那,那受害人是谁呀?”
“餐馆里的一位女员工。”我说,我没有提小雪,在王丽面前,我从不提起小雪,我知道王丽对小雪恨之入骨。
“这李军是够可耻的,兔子不吃窝边草,连这都忘记了。”钟如萍不屑地说道。
“你现在才知道他可耻了?”我揶揄道,钟如萍没再说话,脸上显出一种尴尬的神情,之后,她抬起手臂,看了看手表,说:“哎哟,我得赶紧回去了,我明天还有许多事情要办。”钟如萍说着站了起来,或许是她起立的太急,刚站起来,就打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王丽急忙上前扶住了她。“今天是太累了,一大清早就离开北京,一直耗到现在,好了,我该回去了。”钟如萍有点发窘的说道。
“那子昊你送锺总回去吧,她是太累了。我就不去了,我明天还要值早班,我得赶紧睡觉了。”王丽说话的口气很诚恳,说着就跟钟如萍握手道别。
“好吧。”我说道。然后我和钟如萍离开了我家。
我开车沿着曲曲的海湾路,在空蒙的夜雨中穿行。
车里的钟如萍仰起俊秀的面庞看了看天色,却只见那白茫茫的烟雨萦回在车子的四周,几米之外,一切便是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我们象置身于一个飘渺的梦境之中。
“你有话要和我说吗”?钟如萍还是打破了沉默的僵局,看着我,问。我勉强地点了点头,眼睛看着前方,还是没有说话。
“子昊,这次我来新加坡,你好象对我很冷淡。”有时候钟如萍总是显出一种智慧和容忍的态度问我,“我有什么地方不对吗?”“没有。”我摇了摇头。
“那又是为啥呢?你不会是听到什么了吧?”她试探着我的反应。
“是啊!”我终于说出了口,“我见到肖亚东了。”
“他也来新加坡了?”她装着很冷静,就象在商量一件事情,想弄清它的来龙去脉。
“对。”我很坦然地说。
她沉默了,也许这事对她来说太突然了,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终于,看到。。园了,淡淡的笼罩在一片缥缈的雾气中。“子昊,送我上去好吗?我有话给你说。”钟如萍显出一种真切的面部表情。
我停了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跟钟如萍一起上了楼。
我该如何?心乱极了!似乎一切都不对了!往日潇洒自信的那个我已消失不见。我该恨她吗?她破坏了我整个的生活和梦想!可是我无论怎样恨,发生的一切已无可挽回了!那么我该释然,该面对?但为何面对起来又如此困难。她的自私应该得到惩罚!但为何我又有那么多的不忍?
我努力使心情平静下来。
进到屋里,还没等身后的门关上,钟如萍就使劲地扑在我的怀里。
“你可以骂我,子昊,狠狠地骂我,或者,你可以打我一顿……”钟如萍在我的耳边叨唠着,我拥着她,她脸上的表情不知是哭还是笑,也许是一种沈溺。
“平儿,我看我们该分手了。”我冷冷地说道。
钟如萍迅速地抬头,怔怔地盯着我呆了许久。之后,她松开我,走过去坐到沙发上。而我,还愣愣地站在那里。
屋里突然变得好安静,空气似乎也凝结了。
“本来有很多话要说,看来也没有必要了。也许你是对的,生命中总有些人,有些事注定是过眼云烟,何必强求?”钟如萍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幽幽地说道。
“我可能是太堕落了,我也知道这样是很危险的,但是,我走不出这个陷井,我想我迟早会被这个陷井淹没。”我说。
“不,是我不好。我本不想增添你的困扰,我希望你快乐,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因为你是我唯一爱的男人,我的这么多年的生命里,没有过爱,我遇到了你,知道了爱的滋味。”钟如萍说。
“我没有那么好,我知道我是个没有意志的男人。”我说。
“所以说,再美好的事情,在激情过后都将化成痛苦,都会舔噬当事者的心。”平儿的声音低沈,像似哽咽。
我没再说话。
“我们这样的关系,我也想了很久,我知道我们已经逾越了,已经超过了我们的范围,我有时也不能容忍自己这样的背叛。”平儿叹了口气,说:“我也痛苦的挣扎过,我也想试图了结。”
“你真的这么想过?”我说。
“其实我也是个何其普通的俗女子,我也期冀一段朝朝暮暮相依相守的踏实。我也倦怠了这种偷偷摸摸的恐慌与不自然。彼此都累,何必如此?”
我抬起头。怯怯地看她,我看到她那沧桑疲惫但仍显着妩媚的脸,看到了她的怜惜负疚的双眸,看到了她嘴角那坚硬的冷笑。
“子昊,你已经给我很多,这段情这份爱足以让我回味一生,也让我无悔此生。是啊,是时候退出了,给彼此一些空间去享受最美好的感觉与回忆,趁着没给别人造成伤害之前,这应该是个好时机。”
“怎么没给别人造成伤害?肖亚东就是受害者。”我说。
“不,肖亚东是咎由自取,是他先背叛了我。”钟如萍有些愤然。
“英子也是受害者。”我说。
“英子不适合你,王丽要比她好千万倍!今天在你家里,我跟王丽聊了很多,我发现王丽的确是个好女孩,好妻子。这也是我同意和你分手的原因之一,我不忍心再去伤害她。”
钟如萍说完之后,我们又沉默了。
“你打算怎么办?”我问她。
“我?”钟如萍看我一眼,说:“人活这一辈子为的是什么?爱情?家庭?事业?全不是。人是为了最大限度地证明自己的价值,最大限度的享受自己的价值。我不想再默默无闻地活一辈子,我要借助我能触及的一切力量去拼搏,我要轰轰烈烈做一番大事业。”
“那现在你的机会来了?”我说。
“我不知道,但我会去争取。”
“以后需要我帮忙的,请告诉我,我们还是朋友。”我说着走过去,坐在她的身边,伸了手去,拥抱她。
“谢谢你,子昊。”钟如萍使劲抓住我的手,说:“你在我心里已经烙下了深刻的印记,有时我的心在痛哭,眼泪也会涌出来。你知道吗?每当想起你,想起我们那一次相遇,我的心就会很疼,你知道吗?其实我心里是很脆弱的,我希望你会知道,能可怜我……能爱我。因为我是爱你的……我爱你,从你不知道的那一刻开始,却没有结束。”钟如萍依偎在我的怀里,用很低的声音说着。
我低头,温柔地问她:“在叨念什么呢?”
“谢谢你,子昊,真的很感谢你。我这一生中只有你值得我如此深爱与付出。走过,拥有过,就已足够!”
我摇头,我望着她,她也同样地望着我,她眼神清澈而迷离,那一刻,我竟发现她还是如此的美丽。
我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钟如萍伸手也抚摸我的脸。
“子昊,你瘦了。”她脸上充满了怜悯。
“结婚了,能不瘦吗?”我开了句玩笑。
“你呀,还那么坏蛋!”钟如萍笑了。
钟如萍停止了笑,然后,很有感慨地说道:“子昊,你知道吗?有能力的男人就象酒,会愈久愈香醇;女人则不一样,女人象水果,有赏味期限。所以,青春是女人的天敌呀。”
“不,你会青春永驻,永远漂亮!”我说。
“得了,别跟我甜言蜜语了。子昊,告诉你吧,我与两个男人谈过恋爱,一个是肖亚东,那是我的初恋。”
“那第二个呢?”
“第二个,就是你了。应该说,你用了你的下半身征服了我,于是我爱上了你,也爱上了做爱。之后,我就变了,变得我都不可思议。那真是一种折磨人的感受啊。每个月都会有那么几次冲动,那样的夜晚我就会幻想与你缠绵,当然,我从不自慰,因为自慰实在没有快感。有那么几次险些与很君子的朋友发生关系,最后都是被潜意识里的传统阻碍了。当然,我常常会后悔自己的太过保守或朋友的太过君子,有时,难免心生朋友是否是”柳下惠“的疑念。我想,我真的需要释放。在有性需要的日子里,我就会不经意间判断我看到的男人的性功能的强弱与否。我会经常的注意男人是否会有你那般硕大的饱满的胯。有时,我是那样的压抑,那是真正意义上的自爱与自虐呀。我不知道我到底为什么?是期待着爱?或许,我才是那未红的杏……等待着出墙。”
钟如萍说完,脸上一片红晕,显得凄婉而羞涩。
于是,我用炽热的唇把钟如萍的嘴整个地覆盖住,在她的唇上贪婪地吸吮。她陶醉了,她在我如波浪一样起伏的喘息里痴迷地沈溺。窗外,雨依旧在肆意的飘落,密密的遮住了外面的夜色,只有闪烁的光芒在水光里流动,诡异而妖艳。
朦胧而冰凉的玻璃上映着我们的脸:是那样亲近,又那样的遥远……
有些事,明知是错,明知是堕落,却无力抵抗……
我把钟如萍抱起来,在那张温暖的双人床上。我们紧贴着,无间地纠缠在了一起,最终溶为一体。
激越浪漫甜美的过程终于结束了。
我看了看时间,从床上下来,整理好衣服,梳理一下散乱的头发,然后对钟如萍说:“平儿,我得走了。”
钟如萍望着我轻柔地说:“好吧,这是我们的最后一夜。”
我看到凄楚和不舍结集在她的眉头,我再一次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点了点头说:“嗯,你多保重。”
钟如萍向我点着头,泪水从正在相望着的两双眼睛里流泻出来,就像那窗外的雨。
回到家,我第一件事就是洗头洗澡,总觉得自己身上有着污秽,然后上了床,我缠意绵绵的把王丽身上的被单轻轻地拽了掖。
王丽翻身醒了。显得无比的感动,“子昊,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快睡吧,天还早呢!”我感觉鼻子发酸,眼睛湿润了。
王丽握着我的手又睡着了,而我,久久不能入睡,我想起平儿。
那是一种瞬间的惊艳,透彻的感动,如雨中璀灿的烟火,如深夜怒绽的昙花。永远只能是茫茫尘世中飘渺的微尘,是注定擦肩而过的缘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