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玛当娜说我像中国玉器雕塑那样高雅
我们在一个小镇的酒吧停车。酒吧的名字叫“欲望号快车”。
比利把我抱了下车,玛当娜就拉着我的手,带我去化妆间整顿整顿。
玛当娜借来了一条面巾,替我抹去脸上的尘垢,为我检查身上的伤痕。
“娜拉,你刚才很勇敢,希望你那一刀插死那家伙。那家伙色胆包天,竟然想打比利的马子的主意。看,他把你弄成这个样了,比利的心痛死了。”
“不是这么一回事,不要拿我开玩笑了。”
“我说过了,我不会介意的。比利要爱谁就爱谁,我缚不住他。”
“你别胡说了。”
“我也是个女人。我看得出。他爱你,你也爱他。”
她的话又擦着另一根火柴,点起一阵烫热,从耳背扩散,泛起一面红晕。我心里说,不要说下去,不要说下去。因为不是那么一回事,玛当娜弄错了。我对比利是母亲爱子之心,绝对不是她所说的,不可能的,万万不可能的。她再说下去,我简直立刻会崩溃。因为我深知道,只有女人最了解女人。一个女人总是能精明独到地揭露出另一个女人内心的秘密。
她掀起我的衣襟,解开里面胸罩的扣子,我两只嫩白而透明的乳房就跳跃出来,像吹弹就破的春蚕。我抻出衬衣,把下面几粒尚余的钮扣解了,我的上身就向她完全裸露。
“你真美丽。我第一次亲眼看中国女性的身体。你的乳房娇小,白里透红,像件中国玉器雕塑那样高雅、华丽。你的骨架子匀称,身材姣好,我也爱看,怪不得比利那么迷恋你。我可以摸摸它吗?”
我心里说,够了。为什么老是把我和比利扯在一起?不是那回事,我再次对自己说。为什么她的说话会令我觉得如此羞惭,而让她看出来了。
冰凉的指尖,在我乳房上轻柔的滑过,抚触我肩头和胳臂上的伤痕,是那光头汉子拉扯乳罩时勒出来的瘀痕。
“我想吻你,像比利一样的吻你。可以吗?”
一种晕晕糊糊的感觉,从脚底升上来。我闭上眼睛,挺直腰板,迎上去。
她一手捧着我的腰,以支持我身体的重心,把我的乳头含在嘴里,嘴唇蠕动着,像个吃奶婴儿。一瞬间,浑身凝固,痒痒的,酥酥的,有过电的感觉。
“比利真有福气,可以常常吻它。可惜我不是比利,不是男儿。”
她脱下皮夹克,和衬衣,亮出她鼓鼓胀胀的大乳房。看在另一个女人眼里,也十分亮眼。那对大乳房一颤一颤的挨过我的乳房,比对之下,我的乳房像是个未发育的女孩一样小,颇有压迫感。只在一个乳房上面,纹了一道剌青,是一只蝙蝠,傲然振翅。
玛当娜知道我留意她身上的剌青,向我解释:“我们‘地狱天使’都在乳房剌青。比利纹了匹狼,我想和他一样。但他不让我,就纹了只蝙蝠。你喜欢比利那匹狼吗?”
“看过了。”他身上有什么东西,都看过了。
我像窗橱里的模特儿呆呆的站着,让她把我上身的衣服由外而内都脱下来。替我换上她的衬衣,从下而上,扣上钮扣。她的个头比我大几码,衬衣穿上我身上,又宽又大,不合穿。她退后一步,由头到脚看一看,摇摇头,又解开钮扣,把对襟的衣角打两个结,束着腰,露出肚脐和一截光裸裸的腰。看起来称身得多了,教她满意了。
我想把钮扣扣好,她却拨开我的手,不让我扣,把我拉到镜前,要我照照镜子,说:“不能扣钮。扣上钮就不自然,不清爽。相信我,这样穿戴才好看。妳自己看看,不要那么拘谨,放轻松点。是了,真美丽,和比利更相称,保证比利喜欢你这样打扮的。”
她随手就把我脱下来破烂衣服和乳罩丢在拉圾桶里,我想把乳罩捡回来。
“肩带都给扯断了,留来做什么?你的乳房不很大,我意思说,已经够挺,像对白里透红的桃子一样,其实不需要戴乳罩托住。你看,把你的乳房有意无意之间露出一点点,让它的轮廓在衣料下若隐若现,真杀死人。比利一定会感激我把你打扮得这般性感迷人。”
比利,比利,你心里只有比利。你不知道他昨晚教我多痛心多难过。你不会明白的。你既以我为情敌,又为什么对要对我献这些殷勤?
“妳呢?你把衬衣给了我。你穿什么?”
“我还有一件皮夹克。”
她经意地把双手交叉搭在肩上,从裸露的肩滑下,拂过两乳的外侧,用指尖尖的指头轻拂乳头,像一阵风吹过,沿着腰肢的线条,游下去在长长的大腿,和那条超短热裤上来抚摸。她好像是《花花公子》、《藏春阁》中间大页走出来的香艳女郎。
只是她那对破丝袜碍眼,我也检视一下自己的袜袜,走了几根丝。就褪下破袜裤,在手袋里掏出一对备用的丝袜换上。
玛当娜的眼睛没有离开过我,好像没看过女人脱袜穿袜。于是我刻意表现我的优雅仪态,坐在抽水马桶上,伸出一条腿,把袜管顺着小腿瓜的曲线捋上去。把袜裤头拉上腰际时,我站起来,掀起裙子,露了底,让她窥见里面的内裤。她捂着嘴,好像看见了些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
“玛当娜,我有什么不妥当吗?”她让我也自觉起来。
“没什么?没什么?很久没见过人穿你这一款土气的底裤了。对不起,我不应该说。我是不是太没礼貌了?”
她不知道,为了避免儿子对我产生越轨的欲望,才刻意隐藏身材,改穿这些老祖母款式的内裤。哪个女人不爱骚,和其他女人一样,爱穿各种性感的内裤乳罩,目的是让自己的男人看见了心动。女人把内裤和乳罩在浴间里晾着,是升起她的艳帜,男人走进来都要向它低头称臣。不过,如家里的男人换了是自己的儿子,就会出现尴尬的场面,让他看到他不应看的绮丽风光。
“妳呢?你穿什么牌子内裤?”我在她紧身的小短裤下,只见屁股的线条,和露出来的大腿根的折纹,却不见内裤边缘的凸痕。
“我不穿内裤的。”
“时常都是这样?”
“都不穿,觉得它和乳罩一样,都是束缚。乳罩就没办法,有时都要戴,否则那两个波波就荡来荡去。乳头和衣服的布料磨呀擦呀的,会弄得有时痒,有时痛。”
“佩服你的胆量。”
原来她没内裤穿,不是给比利脱了,而是她根本不爱穿内裤。刚才大胸脯这么说来,她很久没见过这些款式内裤,就肯定比利没骗我,没有把我的内裤扬给别人看。比利几时得了这个癖好?我猜如果玛当娜知道了,她一定会改变习惯,穿了些愈性感愈好的内裤来挑逗他的性欲。一个女人如果知道她的男人有这方便的癖好,应该挑些别致的内衣裤来穿,让他去收藏,能增进闰房之乐。
我对着镜子补口脂时,那对大乳房又一颤一颤的从后面挨过来,贴在我的背上,一种女人独有的温馨气息,渗过衬衣那种我不习惯的质料,浸透到我胸前,我的乳尖为之挺起来。
“娜拉,你的唇膏,是品牌货,可以借我一用吗?”
“当然可以。”
她的头并着我的头,对着镜子,把她的嘴唇涂上一样色彩。
“你喜欢可以拿去。”
“妳呢?”
“我还有几支。”
“那就不客气了。”
“客气什么?你把衬衣借给我,还未谢过你呢!”
“衬衣只是廉价货,不嫌不合身,我就送给你吧。”她拨开我的发边,在我耳后很自觉地吻了一口,是女人的吻,和男人不同。发须厮磨,香水熏香,唇片轻触,很女人。仿佛她吻我的时候,我也吻了她。这个原本是亲热的动作,我一点也不反感。是经过那一场生死危机,共过患难后的身同感受。
她也借用了我手袋里的化妆品,我用什么她就用什么。梳理好头发后,她才穿上皮夹克,亲热地牵起我的手,把臂步入酒吧,惹起全场注目。在场的酒客不多,有些已喝醉了,我们是唯一的女客。
比利正在大口大口的把啤酒灌进肚子里。他叫了几客炸薯条和炸鱼柳,玛当娜要了杯“血腥玛利”,我要了杯马天尼。玛当娜一屁股就坐在比利的大腿上,要他一口一口的喂她吃薯条。两个人不时打情骂俏。酒吧其他的客人,都是上了年纪的男人,只顾自己喝酒,没理会我们。
我落了单,百无聊赖,独个儿走到舞池那边的角子点唱机旁。这个在骨董店才找得到的东西,在这些偏远落后的小镇酒吧,还有生意。我点了几首怀旧歌,戴安娜罗丝、奥利花纽顿庄、属于我那个时代的歌,当我还是多愁善感,少女情怀总是诗的日子。
“在早晨醒来时,
你抚触我;
然后我们各走各的路。
我们或许没有明天,但是我们共享了昨日。“
身体随着拍子,不由自主的在舞池上摇摆,扭动。在这不知名的小镇上,没有人知道我是谁,暂且忘了我是谁和过去的一切,也不去想将会发生什么事。世事未可逆料,谁会猜得到这两天发生在我身上,荒诞绝伦的事。
在醉人的音乐里,我跳舞,随着自己心中的拍子。
仿佛回到那一年,很久以前的一个晚上。他出现在我眼前,没有约定。他请我跳一支跳,伴着戴安娜罗丝幽怨的歌。他问我,喜欢她的歌吗?我说,喜欢。他说,那首歌不合我听,太沧桑味,而我太年青了。
他三十岁,我十七岁,我心里盘旋着一个问题:他会不会太老。我喜欢跳的舞,他会跳。我爱听的歌,他听。他强壮结实,腰板挺直,臂弯有力,很多粒子弹也射不死他。后来,他离奇失踪了,撇下了我。听说他死了。如果他没死,我会一枪打死他,这个不负责任的家伙。
我没有向比利和玛当娜那边看过去,管他们卿卿我我,打情骂俏。不过,不时钭睨,他们的一举一动,我心里有数。
比利和玛当娜在打桌球。比利都没瞄准,打失一球又一球。玛当娜“哈哈”大笑。比利心不在焉,不时回望舞池。又轮到比利了,他把玛当娜抱起,坐在台角洞口,把她的两腿分开,作为他的目瞟。比利将球棒向个方向瞄了一瞄,又打不中。
玛当娜说:“不好玩的,我不玩了。”
她两腿打个剪刀双飞,跃腾着地,一手推开比利,朝着舞池走过来。在角子点唱机投了几个铜板。不久,音乐进入了莫丽亚嘉莉、莎莲迪翁的时代。
她在我身前身后闪动,占领着我的视野。红色的热裤,抢去了我的注意。她跳男步,我随她跳女步,她牵引着我的手,和舞步,把我拉近她的身体。我手搭在她腰际,她紧搂着我的臀部,两个身体渐渐贴近,搂在一起。
她身上散发出一股含糊的热力,将我不由分说地包裹起来。她呼吸愈来愈大声,一对大胸脯在起伏,差点连皮夹克也撑破,掉在我身上。她的手却小巧、轻灵,不像男人的手又厚又笨,隔着衬衣蝉翼般薄的衣料,用指尖捻揉我乳头上的花蕾。我碰一碰她重甸甸的乳房,想象它们挂在我胸前的重量。
她微启樱唇,贴在我嘴上,双眼微闭,气息带着女性的清新。初尝到女人的唇片的质感细腻,敏感,像小鱼儿啄食鱼饵时,一小口一小口的试探着反应。
她的吻潮湿而温热,像奇花异草般吸引着我。她引出我的舌头就发动攻击,迅速的噙住我的舌头。两片柔软的舌头相遇交迭纠缠,有一种难以言传的感觉,像那杯马天尼一样香醇,灌醉了我,引诱我作一些暧昧,模糊的勾当。肉体的喜悦,突如奇来,从会阴涌出,漫溢全身。
其他的酒客和我们仿佛存在予不同的空间。看不见他们,只剩下我们——比利,玛当娜和我。
比利喝完了一杯又一杯,他的目光没离开过舞池,但不时举杯向其他酒客祝酒,庆祝他今天得胜而回。酒吧里没有人理会他,寥寥可数的酒客,都给这一场特备的双姝艳舞摄了魂头,看得口定目呆。
幽暗的灯光、幽怨的情歌、烟雾和酒气,两个相识不够一天的女人,相拥共舞,摇摆着身体。不知道为什么要和他们在一起,做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我不能解释怎样和她越过这暧昧的界线。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些什么?或不要些什么?我只凭女人的直觉,随从肉体的反应而行动。
对了,玛当娜——比利的情人,所以我们相遇、跳舞、接吻、爱抚,惺惺相惜、互怜互爱,就是为了他──如果不是他,我不会身在这里。
舞终,只有比利一个人拍掌。酒吧打佯了,剩下我们三个外来人,路过这个不知名的小镇里。没有人认识我们,我也不认识自己。
我无端端的随着比利登上了无人驾驶的“欲望号街车”。欲望,正以无可预计的高速飞驰,愈开愈快,无人能剎车。红灯亮起了,如不及时跳车,将会车毁人亡,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