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灵与欲在我心里拔河
这两天,他把我带到他的世界去,是一个不属于我的世界,对我来说是一个倒转过来的世界。现在,再来一个狂野派对。
“我不要参加什么狂野派对。”我不肯进入货仓里。周围的环境,教我觉得这个地方不安全。
“不要紧。都是我们的人,没事的。”
我就是对他们这批“地狱天使”有偏见,到现在为止,不曾发现他们做过什么不法勾当,也不是罪恶集团。他们只是一群愤怒的人,溯隐行怪,走到社会的边缘去发泄一下。
他拉着我手,经过了一个没有灯光的通道,进入会场。里面音乐震耳欲聋,烟味、酒味、香水味都很重,还有一阵无以名之的气味。迷幻彩灯闪烁,忽明忽暗。场内“地狱天使”云集,在场上随着强劲的音乐节拍摇摆着身躯。
比利是他们的英雄,全场为他欢呼鼓掌。我们给引到带头大哥的桌子去,音乐这么嘈吵,向坐在旁边的人说话也要放大嗓门的大叫。
“欢迎您,幸运女郎!”首领向我挥手致意。
玛当娜也挤进来,一股屁坐在比利的大腿上,灌比利喝啤酒,说要恭贺他。比利一手探进玛当娜皮夹克里面,揉搓着她的大胸脯。他得意忘形,谈笑风生,口沫横飞的说话。我都听不懂,或给音乐盖了他的声音,听不见。不时有女孩跑过来和他打情骂俏,看来他甚得女孩子的欢心。
我坐立不安,不时不自觉地伸手拉扯短裙的下摆,盖着暴露的大腿。四顾游盼,那个方脸小胡子一直盯着我,不住对我傻兮兮的笑。来了一个上围只穿运动胸衣的女孩,强把把比利拉去跳舞,方脸小胡子就趁机走过来,想和我搭讪。我觉得他心怀不轨,十分讨厌。
“娜拉,比利小子有什么好,太年轻了,靠不住。改做我的幸运女郎好吗?下次出赛,让我也捞个头奖回来。”
我不理睬他,但他占了比利坐位,老实不客气伸手过来,搭在我的肩头上。我即时拨开他的手。
玛当娜看见我厌恶的表情,就说:“你胆敢当众勾引嫂子。她是比利的人,有没有问过他?”
“玛当娜,我以为你才是比利的女人,我的嫂子。为什么要阻着我和挪拉?他一个人独占了两个马子,我一个也没有也,太不公道了。和他兄弟一场,分一个来玩玩没关系。娜拉有我关照,比利全是你的了。”
比利不知何时回来了,一手扯着那方脸的胳臂,把他从坐位上拉起,瞪眼怒视他说:“想泡妞,跑远一点。不要打我的女人的主意。谁够胆动她一根寒毛,我要给他好看!”
“比利,你在‘地狱天使’中算是老几?你只是个黄毛小子,不要以为走了运,嬴了个冠军就以为了不起。昨天那个大个子调戏她时,你自身难保,差点儿给人打死。如果不是我们兄弟帮手,你早就去阎王报到去了。”
比利耳后的动脉狂跳,面上青筋毕现,血气沸腾,一手执着方脸的衣领,紧握拳头,作势动武。
首领看见这剑拔弩张的形势,就站出来,分开他们两个,打圆场说:“不要为小事伤和气了,今天我们是为狂欢而来,尽兴而归。你们的私人恩怨,我不跟你们计较了。看在我的脸上,摆平了,大家都不放在心上。没事了,大家喝酒、跳舞。”
有人把方脸的和比利拉开,挟住方脸的到另一边去。
混浊的空气,嘈吵的音乐和那种难闻的气味,令我窒息。我不能再忍受,我强硬的对他说:“带我回家。我马上要回家。”我在他耳边嚷着。
“现在不能走,老大不高兴的。”
“我不喜欢你的朋友,不喜欢这个地方。”
“你不喜欢他们,就别管他们好了!来,和我跳一支舞。”
比利强行拉着我的手,牵引着我走向人群中央。我们的脚步在拥挤的空间行走,与跳舞的人擦肩而过。人群亢奋地摇晃着身体,挥舞手臂,把头甩得随时要断掉似的,不时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叫。男男女女,有些光着上身,像野兽一样吼叫。我紧紧的捉着他的手,生怕和他失散,或是一不小心他会变成另一个人。
我听说有一种叫做“甩头丸”的迷幻药的作用,在狂野派上很多人都吃。吃了,可能会昏迷不醒。他们大概吃了“甩头丸”,才会如此兴奋。
刚才空着肚子,灌了两杯杜松子酒马丁尼,有点迷迷糊糊,混在人群中跟着晃。灯光不断闪烁,变成眼化缭乱的幻彩,令人发昏的音乐像地狱冥火,焚烧着我堕落了的灵魂。
腿酸了,脚踝肿了,头脑空白一片。有人把我拉到一个角落,一群人席地而坐,围成一团。又有人让开空位,我就坐在其中。
首领拿出一口卷烟,点着了,深深吸了一口,向天吐出一圈圈烟和那种无以名之的气味。首领把卷烟递给他身旁的女伴。她抽了一口,把烟吹在比利脸上,才把卷烟传递给他。玛当娜抢了过来,也深深的抽了,让比利也吸了,再把它向着我的嘴巴塞过来。
“我不要。”我虽然恍恍惚惚,但对危险仍有些微警觉。
“妈,就吸一口吧,有我在你身边,没事的。乖乖的试一口。”他把嘴巴附着我耳边,用催眠般的柔声劝我试一试。好像有千对眼睛看着我,我不情愿地抽了一口,没吞进吐子里,就赶快吐出来。受不了那气味,呛咳了几声。
他们边喝酒,边抽烟。脚底一阵凉意向上升,渐渐晕晕糊糊的。只见四周的人的嘴巴像鱼儿一开一合,好像在说话,但一句也听不见。脑袋随着音乐的拍子晃动。人们对着我笑,面孔都变了形,心跳和呼吸乱作一团。想马上离开这里,站起来,身体在无重状态之中,浮游在太空。忽闻一阵仙乐,传入我耳中,令我欲哭欲笑。
眼前一对对赤条条的男女,滚在地上,爱抚、接吻。有的面对面干,有的在后面干。淫辞浪语,不绝于耳。脚步不着实地,虚虚浮浮,想抓住比利的膀臂,比利却不见了。发了狂,大声的呼唤,心里唯一的意念是去找他。
忽然身影张开胳臂,向我挨过来。
“比利,是你吗?”
“甜心,你的比利来了。”声音阴阳怪气,认出不是他。
“你不是比利。”
“比利他正在自己快活,和几个女孩子胡天胡帝,丢下你不顾了。不要理会他,有我。我的工夫比那小子好,现在就来试一试,你就知道我才是正牌的‘地狱天使’大情人。”
“我要比利,讨厌你。快给我滚开!”我像是个迷了路的孩子,急得哭了起来。
他向我狐视淫笑,扑过来扯脱我的衬衣。我大吃一惊,左闪右避,但双腿不听使唤,麻痹了,走不动,给他抱个正着,在我脸上狂吻。他的手探入我裙下,抓破了我的连裤袜。
我使尽全身气力,摆脱他的纠缠,在他两腿之间一踢,他松开手,我乘机溜走,跌跌撞撞的四处去找他。
“比利,你在哪里?快来救我!”我发了狂呼唤他。
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比利听到我的声音,应了我一声。首领的女朋友一丝不挂的伏在他身上,像蛇一样绕缠着他,白花花的臀儿朝天趐起。比利推开她,翻身起来,向我挥手,我就飞扑上前。我有如一个险遭没顶的泳客,见到救生员便赶快抓住他。方脸的随后追上来,刚好在鼻梁上吃了比利狠狠的一拳,鼻孔喷血,昏厥在地上。
他强健有力胳臂把我一抱入怀,对我说:“妈,不要怕,是我。没事了。”他的声音亲切,宛如悦耳的音符,与我心弦和鸣。
“抱紧我,不要离开我。”我膝盖虚软无力,倾倒在他怀中。
“我就在你身边。”他握紧我的腰。
“你跑到哪里去?撇下我一个,让那无赖欺负我。”
“对不起,以后,除了我之外,没有人可以碰你。”
宽广的胸膛一起一伏,上面那匹狼变成立体,伸直颈子嗥叫。粉红色的衬衣敞开处是母亲的袒露的胸脯,紧贴在儿子狂乱的心跳上。我们搂抱着,一起掉进罪恶的浮泥中,没法自拔,迅速下沉。
我无法解释我自已的行为和需要。排斥但向往,拒绝却渴求,在心里拔河。这一对矛盾的感觉在交战着,把我撕为两半。
“不!不能这样,我一定是疯了。上帝啊,救我。”
意识到将会沦为情欲的奴隶而发出最后呼救,遏斯底里的把身子拼命向后抑挺,要远离这匹即将吞噬我的狼,但我的胳臂却绕环着他的腰。
“妈,你说什么?你没事吗?”
“抱紧我,不要离开我。”我用最后的气力,把头颅大力弯埋在他的胸口,全身火热潮红。他粗强的胳臂,把我拑制着,动弹不得。
他轻吻我的头发,不住的安慰我。我的情绪稍为稳定,他才放松一点。
我扬起头,望进他的眼里,两对眼睛,两镜相照,看见他眼底另一对眼,眼里闪动的火焰不仅是激情,还有恐惧。我恐惧的不再是他,而且我自己,失去了理性和自我约束的我。我为将会做的事而谶悔。
“比利,我要你。”在癫倒的世界,我做了个癫倒的抉择。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他眼底闪出了喜悦,抻出我的衬衣,在衬衣下抚摸我的脊背,然后松开裙头扣子,伸手进入连裤袜下,罩着我光滑的屁股,把我压进他大腿间,紧贴着他硬挺的下身。我极力克制着,不要抵着他摇动。习惯了太多的强迫,我终于明白,我们可以平等的互相索求和给予。
“我要你,但是,不能在这里。带我上旅馆,或是回家去,或什么地方。总之要带我离开这里。”
“我们回家去。”他说。
比利提起裤子,把我横抱着,绕过地上一对对在赤裸狂欢的野鸳鸯,步出货仓。外面清风迎面吹来,如寒冰透骨,头脑略为清醒。
摩托车的轰鸣,划破黑夜的寂静。天空的弯月,映在屋顶上清冷的寒霜。驶过无人的街衢,横街后巷,回到家门前。离家两天,却经历了那么多事。
我坐在车上,等比利抱我下车。
他说:“我们回来了。”
我说:“回来了,真好。”
比利总是利用每一个机会,和我做些最亲热的动作。他没有例外地搂住我,摸个饱摸个够才放开。我却打破惯例,千依百顺,任他猎取我的美色。
我翘起脚跟,两臂挂在他的脖颈,主动送上我衷心的一吻。我永远记得那个吻,大胆而直接,火热地索求。
比利反而有点错愕,楞住了。因为不是表演,而是真情。他领悟了,从我开张的小嘴,把他渴望的舌头吮了又吮,然后吸进他嘴里。
我给他的吻,和他给我的吻一样,湿得不能再湿。
曙光从大厦的夹缝中透射出来,比利的皮夹克抵不住黎明前是最黑暗,也最寒冷。夜寒僵冷了我的身体,靠着比利的胸膛取暖。但我的心是暖洋洋的,比我离家前温暖。
新的一天开始了。